然而书房再舒适,写不出来东西一样让他感觉痛苦。
在一个依旧没有灵感的下午,痛苦的虞长安终于放弃折磨自己,他站起身打算找点别的事做时看见了书房角落堆放的两个纸箱。这是虞北廉留下的画稿,虞长安还没来得及处理。他盘算着应该找个地方将它们都烧掉或者卖掉,也许父亲的画稿也是值钱的。
全书结局时天微微亮起,雨停了。彦彦的人生也停止在一个清晨。摄影师连锐正和新欢模特庆祝半年纪念日,彦彦在家孤独死去。
鹿鸣用了好长时间调整情绪,然后下楼做好早餐。他看见刚洗漱完的虞长安走进饭厅时想的竟然是:幸好她留下了虞长安。鹿鸣从虞长安的眼睛里看见了“彦彦”的痕迹,几乎一瞬间湿了眼眶。
他想写点有意思的东西出来,哪怕只是一个大纲也不至于沦落到写情色小说的地步。他的脑子有时和纸一样空白,有时又如落地窗外的风景一样太过丰富使他抓不住重点。而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平板电脑、纸和笔,哪样东西不是写作的工具,可是无论用哪个工具,都照样存不住字。电子回收站和身边的实体废纸篓里倒是存下了几万个字,但它们都是废字,不能作数。
后来鹿鸣为他添了好几盆绿植,隔几天就来给小花小草们浇些水。
虞长安合上这个本子,将它锁进书桌最下面的抽屉。纸箱里剩下的所有画稿都被他仔细检查一遍,没再发现鹿鸣。他便封好箱子,打算明天就销毁掉它们。
她死了,鹿鸣的心再一次跟着空了。他把书小心放回隔层,这里专放鹿鸣的私密物品——虞北廉送给他的电动自慰棒的小盒子、一个信封。鹿鸣拿出信封,信封装着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照片。他是在整理虞北廉的遗物时发现了这张照片,上面有一个帅气男孩站在仓州大学的正大门前,照片背面字迹隽秀:“长安考上大学,2010年9月。”
书房改造好的一个星期后被正式启用,虞长安整日将自己关在里面。现在他的书房里有一张很大的书桌,一张小圆几,两张小沙发,一张舒适的可折叠沙发床和两把椅子。这是虞长安为未来废寝忘食的写作而做的打算。到了那时候,书房就是他的卧室,沙发床就是卧床。
画册的内容是鹿鸣,每一张都是鹿鸣。多数是赤裸的鹿鸣,还有一些怀着孕的鹿鸣,甚至还有身着女装的鹿鸣。
这排字应该是颜如玉写上去的。
4.
鹿鸣对虞长安说过好几次他一定会带好小孩,不给虞先生找麻烦,他说他的弟弟妹妹都由他带大。鹿鸣是担心如果自己不干活就会被虞长安赶走。他将同村表哥的嘱咐记得很牢。表哥告诉他,要好好讨雇主欢心,雇主高兴了才有可能给他多一点钱,他才能早一点去做手术,把这个畸形的身体改造正常。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他去虞北廉家不是做佣人而是做小妻子。
两点半左右,门被叩响。敲门声很小,它分明应当引起房内人的注意,敲门人却像希望被忽视。可它响起的那一瞬间虞长安就注意到了,他说请进,用很大的嗓门,是生怕门外的那个人逃走了。
鹿鸣端着茶点走进来,一如往常。虞长安看向鹿鸣时眼神却有了变化,这变化很微小,鹿鸣是看不出来的。
这充斥着仪式感的下午茶是虞北廉的习惯,鹿鸣将它照搬给虞长安,虞长安没有拒绝。
这本书了,他依然看得入迷。室外的雷雨闪电都无法打扰到他。
鹿鸣将茶点放在虞长安小茶几上,再给玻璃水壶续上凉开水。他倒水的时候,一阵风从未关严的落地窗吹进来,有些凉。鹿鸣便小声问:“虞先生,需不需要把窗关上?”
虞长安一阵反胃,下体却又感觉发涨。他不可抑制地回忆起虞北廉和鹿鸣做爱时发出的声音。原来鹿鸣最最私密的地方是这样的。
即使已经生下一个孩子,鹿鸣的人生目标依旧是赚够了钱就去做手术。
第四章 画稿里的鹿鸣
箱子里是杂乱无章大大小小的本子和纸。画作内容也同样杂乱。其中一个本子由几十张纸装订而成,它的气质独特,虞长安形容不出它到底有什么气质,但他被它吸引,于是将它挑选了出来。
青青到岗前,这幢称不上奢华的别墅忽然变得空旷和寂静。它常常静得好像鹿鸣小时候独守的家。鹿鸣有时从午睡中醒来,会有一两秒的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家乡,回到了小时候生活的小土房里。清醒过来之后鹿鸣会匆匆忙忙整理好自己的仪容,然后去给虞先生准备一杯果汁和一盘零食,零食包括水果和坚果。在下午两点半左右给虞长安送到书房去。
除了全身像,还有半身和局部。局部便是生殖器的局部。虞北廉在这些画的右下角统统都写“归途”。他把通往鹿鸣蜜地的过程形容为回家。
虞长安一旦心软便软了个彻底,他新找一个小保姆帮鹿鸣分担带孩子的苦累。小保姆叫青青,是个女孩,比鹿鸣大不了几岁。
虞长安从虞北廉的画稿里见到了另一个鹿鸣,是一丝不着的,连灵魂都是裸体的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