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安排好了么?”白风清站在窗边问道。
“嗯。”洛天点头。
“想不到,到最后,我能够信任的人,依旧只有你一个。”白风清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自嘲的笑容,“四年前,你曾经说我是个称职的皇帝。可是,哪个称职的皇帝能当得这么憋屈啊。”
“能做出这样的计划,甚至将自己都放置在棋盘之上……我不知道作为一个皇帝,做到这份上到底还有什么不称职的。至于憋屈……”就连洛天都不由得笑了出来,“除了‘造化弄人’四字,还能说些什么呢?”
“是啊……【谷玄圆境】……纯Jing神的代言者,居然会出现。”白风清叹息,“从那以后,一切就都乱了啊……原本可以徐徐图之,而今,却不得不孤注一掷。”
“从他为辰月所用之时起——暂且不说到底是隶属还是合作——这个世界,就已经注定,要乱了。”洛天笑笑,“毕竟,说【谷玄】是【墟】之子,也并不为过。”
白风清忽然一笑,“你们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没有【启示】,我什么都不会做——我也什么都做不了。我现在,只是,也只能代表我自己。”洛天抚摸着右手拇指上的指环,忽而笑道,“你该庆幸没有【启示】才对。否则,如果大胤,如果你们成了弃卒的话,我大概也只能听从大宗主的命令。”
“是啊,不该贪心太多。”白风清摇头,“只是……不甘心呐。”
“但也只有向前。”
“只有向前。”
一时沉默。
“我最放心不下的……你知道吧。”白风清忽而低声说道。
“陛下可以去看看他。”洛天低声道。
“算了。朕怕这一面,会动摇朕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白风清摇头苦笑,“只是,洛天,这以后,麟儿就拜托给你了。”
“末将遵命。”洛天再次跪下,应声道。
“起来。”白风清摇摇头,“你啊……总是这样。把礼数看得太重。别说你另一个身份足以让你我平起平坐,至少,朕可是把你,当成了朕可以托付一切的人啊。”
“那是陛下您的自由。但现在,末将是陛下的臣子。我并未拥有僭越的权利。”洛天沉声道。
“算了。”白风清摆摆手,“随你吧。”
白风清走回自己已经坐了二十余年的位置上,端起了几案上的酒杯,注视了一会儿,“洛天,在今天之前,朕都一直在问自己,一定要……变成这样吗。”
洛天沉默了一会,良久,才哑声说了一句,“末将不知。只是……若是陛下的命令的话,末将自然无不遵从。”
却似乎是得到了最满意的答案,白风清朗声大笑,“哈哈……这样的话,为了麟儿,为了这大胤此后的百年太平,朕便是干了这杯酒,又何妨!!”
“是。”洛天低头,“为了殿下,为了大胤社稷。”
白风清仰头,一饮而尽。
“你……走吧。”似乎是这个动作,便已经抽干了他全身的气力,白风清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是。末将告退。”只是这次,却是难得地没有直接离去,而是又补上了一句,“末将早就与陛下约定过的。洛天必会护殿下,一生周全。”
似是并未在意洛天的话语,白风清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算是打发洛天离开。
只是,嘴角溢出的一抹笑容,却实实在在地出卖了白风清的心境。
洛天走出大殿门口,叫来了负责服侍皇帝的小太监,“陛下心情不好,在用晚膳之前,不要让任何人去打扰陛下。”
而后,大步离去。
……
建业二十七年,大胤第六位皇帝白风清驾崩,享年四十三岁,追谥怀帝。经太医院检验,乃是死于中毒。一切疑点均指向拥兵自重的西境藩王。
兵马大元帅洛天率兵进京,同当朝宰相文政业一同,拥年方十二的皇太子白聿麟登基即位,改元元德。旋即,宣告出兵西境。
历时一年十个月,战役终以大获全胜而告终。西境藩王授首,其子宣告投降,西境大片土地重新归入大胤直接掌控之下。
……
“你终于回来了……”男孩紧紧地抱着男人坚实的胸膛,仿佛是终于找到了丢失已久的依赖。
洛天低头,注视着怀里的男孩。
快两年了,这孩子也成长了不少呢。想也想得到,那场剧变之后的那些日子,究竟给这孩子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失去父亲——自己仅剩的血亲之后,连哭泣都还没来得及,便仅仅以懵懂孩童之身,被推上了这掌控天下的位置。纵使是有着一班文臣辅佐,但毕竟以他的年龄,要担起整个帝国,还是太过勉强了。加之时常会出现的各种攻讦与质疑,也难怪这孩子见到自己之后会崩溃。
——不如说,这孩子是靠着什么,才能支撑到现在的呢……
“不用害怕……”洛天轻拍着皇子——不,现在已经该称之为皇帝——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