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什么样的鬼魂?”
栖迟沉沉呼了口气:“你如果经历过战争年代,大概就能知道了。”
说话间,眼前昂首挺胸走过一个穿着破旧军装的少年,瞧着也就二十岁的模样,栖迟冲他抬抬下巴:“你看他,他在地府里已经快百年了。”
施灿忽然就明白了,明白过后便是无尽的心酸与崇敬。
不管在哪一朝哪一代,多的是马革裹尸的先烈,他们被遗忘在历史长河里,来不及见证那些荣辱兴衰,只是意志从未倒戈,也永远期盼胜利的到来。
生前未及见证,死后能够窥见,也算是一种欣慰释然。
“他们肯定想亲眼见见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家乡故土。”施灿目送着少年的离开,“可是如果无法去往人间,即便道听途说,也一定遗憾吧?”
“还有中元鬼节。”栖迟知道他在感慨些什么,“中元鬼节才是真正的群鬼狂欢,城内城外的亡魂除了在十八层地狱的,皆可去往人间。”少年消失在攒动的远方,栖迟沉沉地喟叹一声,“幸而,这样的亡魂越来越少了,他们等待的那一刻没有来得太晚。”
纸钱铺了一路,还有些许飘到了他们脚下,每一张纸面上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那都是祭奠时说的话。”施灿听他说完,随意从地上捡起一张,小声默读着:“希望爷爷保佑,下个版本天美加强李信。”
什么玩意儿?施灿蹲下身换了另一张:“今天我妈做的菜贼咸,祖宗你们多喝可乐别怪她。”
一看都是些被家长摁在地上磕头的不肖子孙,不过更多的还是缅怀逝者,祈求家人健康平安,小辈学业有成升官发财。施灿觉得有些好笑:“你说人活着的时候都庇荫不了子孙后代,死了还能有多大本事?”
栖迟淡淡道:“无能为力的事多了,才会寄希望于神明鬼怪。”
鬼群渐渐稀散,地上积起了连绵一层的黄白,哀思无处可去,铺陈开通往人间的康庄大道。
“我们要怎么做?”施灿言归正传,“怎么混进去呢?”
他虽然不知道混进鬼城做什么,但听栖迟的总不会错。“你看。”栖迟朝鬼门关抬抬下巴,已经有不少鬼魂铩羽而归,守卫森严的关口处清静下来,然而另一队人马却浩浩荡荡地涌了过来。
施灿定睛一看,为首之人竟然是苏慕!
不多时,黑白无常也到了。
“怎么样,可有异常?”闻人语向守门的鬼差询问了几番,最后煞有介事地四下张望,施灿心有余悸,往丛林Yin影处又躲了躲。
鬼差报告一切顺遂,闻人语又跟苏慕耳语了几句,苏慕一直板着脸,最后放行若干野鬼的时候只寥寥交代了句早去早回。
路过的野鬼群中还有施灿的熟面孔,他小心拽拽栖迟的衣角,掩嘴道:“咱们是不是可以叫野鬼帮忙递消息给苏慕?”
栖迟古怪地瞟了他一眼:“你倒是很信任苏慕。”
他妈的,有完没完。
相互瞪了半分钟,施灿败下阵来:“她不是喜欢你吗?肯定不会害你。”
栖迟哼了一声。
“哼屁啊!”施灿砸砸牙作势要咬他,“快说!”
“再过几个小时是鬼魂回地府的高峰期,我肯定得在那个时候趁乱混进,不然鬼门关上就没机会了。”栖迟说,“的确,我们需要苏慕帮忙掩人耳目,不然没有通行证穿不过结界。”
施灿低头看看纸钱,又抬头看看他:“地上随便捡一张不行吗?”
栖迟这回只想翻白眼了。
“不行吗?”施灿刨根问底。
“当然不行。”栖迟无奈,“纸钱只有到了他的主人那里才会变成通行证,不然就是废纸一张。”
这不行那不行,施灿不免焦躁起来:“那怎么办?要不……”他认真琢磨了下,“你说我现在去给你烧点纸钱你能收到吗?”
话音刚落,一张外圆内方的白色纸钱轻飘飘落到了他的怀里,施灿没当回事,正要掸开蓦地看到了纸面上开头的两个字——施灿。
而结尾落款,却是个陌生的名字。
栖迟在边上轻轻舒了口气,但这个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开施灿的眼睛,他质问道:“你干的?”
“不是。”栖迟说,“不过你既然有了通行证,等到时候群鬼回城,你就混在里面跟进去,苏慕很聪明,她看到你知道该怎么做。”
“那你呢?”施灿问。
栖迟笑了笑:“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我跟着苏慕走了,那你呢?”施灿一把拽住他的衣领,“你跟我说实话!”
“我的鞭子还在白无常那里。”栖迟垂了垂眼皮,“城里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等处理完了就去找你。”
施灿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似乎有什么钝器狠狠打在身上,叫他又痛又麻。他心乱如麻地重新去读纸钱上的话,看到了心脏捐献这几个字,他愣了愣,反应过来祭祀他的应该是接受他心脏移植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