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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巧节的习俗之一便是早起去寺庙里敬香。大兴隆寺里还有一味特产燃香,叫环天香,用的是三十三天佩花环天的典故,取得是生生世世消前怨、续良缘的好兆头。此外还有些什么要起多早,香要多粗的讲究。
我算的上个坚定的无产主义战士,不信这些神啊佛啊香啊,又生性惫懒,起早是不可能起早的,这种名贵燃香也买不起,只是来都来了,我也跟着人流去点了个平常的香,就当求个好兆头。
拜佛完毕,我正低头思量着等会去哪吃饭,只听得月洞门那边一阵喧闹,一队玄衣人马凤车龙鞭,屏退左右,硬生生在鼎沸人流中分出一条大路出来。
绣幕雕轩,鸾旗羽盖,这么大阵仗的人又有几个。
重重人海,遥遥一望,玉辇香车之上,依稀原是故人来。
按礼来说,碰到城主出行,百姓们是要在路边跪拜避让的,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挤实在跪不下,城主看起来是直接免了众人行礼。
我倒是没想到他会到这里来。不是说大兴隆寺不够有名,只是前前前老城主夫人笃信神佛,当时的老城主为免夫人舟车劳顿,干脆在府边直接修了一座佛寺,专门供夫人虔心礼佛。几代修葺下来,也渐渐将几处殿塔开放给了城中百姓,不过最核心的大殿部分还是隔绝闲人,只许城主一家供奉。什么叫世家豪族的高傲,大概就尽数在此吧。长此以往,倒也成了一传统,因此除了一些隆重节日,其实极难在别的什么寺庙见到城主一家。
这一看之下,我却是信了他久病初愈的传言。他清瘦了许多,和着那件白衣胜雪的宽袍大袖笼在他身上,似乎纤细的飘飘欲飞、马上就要冯虚御风而去了。
不过要不说“病如西子胜三分”,他本就姿容甚美,几年时光更让他显得气魄凛然,又加上他面寒如冰,这种冷冽反而把整个人衬的像一把刚出鞘的青锋,峭然逼人,倒也称得上一句皎皎如月,皑皑似雪,也怪不得那么多男男女女折腰痴狂。
若叫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
不过我倒记得,他以前分明最爱穿红衣。
说实话,两世下来,我还没见过有人把红衣穿的比他更漂亮。
他天然生的玉貌朱颜,一抹朱红更衬得他面若芙蓉,娇美妍妍。
说起来,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穿着一身红衣。那时候我刚从暗卫营中出来,被领着和几个侍卫一同拜见将来的主子。他似乎不知刚从哪里打猎回来,坐着白马金鞍,拂柳穿花而来,神采飞扬,盛貌灼灼。我许是看的呆了,他便一脸骄矜中带点不耐烦,居高临下地扫视过来,皱着眉瞪了我一眼。
如今情景,却也有几分相似。好像什么都没变,但又一切都变了。
比如说,爱穿白衣的,其实是时昭。可能是什么儒派书生的流行风尚,他们素来偏尚白衣,还要以衣不染尘为最。估计是城主和他待久了,竟把穿衣的喜好也学了过来。
但令我惊讶的是,时昭竟没有陪在城主身边。不过儒佛二家向来不对付,身为儒派首席弟子,为免是非,不来倒也说的过去。
我深觉这猜想十分合理,为自己点了点头,正欲把目光收回去。不料城主就像脑后有眼,若有似感般偏过脸,目光如电,直直对上了我的眼睛。
那一眼似乎十分复杂,还没来得及等我辨清,就见他本是状若疲倦的半倚着,却立刻从坐辇上弹起身来,向左右吩咐了一句。
我顿时大感不妙,就看那嘴型似乎是“抓住他”什么的,一句“卧日”还没骂出来就跳起来准备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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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还是没跑过。
主要是人太多。边上的群众一听城主有令就跟疯了一样的往我身上扑,我恍惚中以为自己是什么悬赏万金的通缉犯的错觉。
我哆哆嗦嗦低眉顺目地跪在城主面前,他似乎在把玩着什么手里的东西,目光如同激光机一寸寸扫描过我,静了很久,他突然轻声道,“为什么要跑?嗯?”
我伏着脸,结结巴巴而恭恭敬敬地说:“我看城、城主老爷来抓,紧、紧张。”
他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又道:“抬起脸看看。”
我依言抬起来,还是状若瑟缩地目光游离,不敢对上他的目光。
他盯了我半响,突然道:“你的眼睛……”
他顿了顿,而后又停住不说了。
我在下面跪的胆战心惊,生怕他来一句“你的眼睛我看着不爽,来人把这对招子给我挖出来”。
但是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停了许久,然后他随意地摆了摆手,似乎又是很疲倦地倒回椅背上。
身边的几个近侍就明白了什么指令似的,架起我就往屋外走。
还没等走出一小段,就忽的听到屋里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连绵不绝。
我一边被夹着走,一边纳闷的想。
他的身体,原来有这么差吗?
……
我真没想到自己还有再回无射城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