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半个口字,人们围着海的一部分用大石头修起人们围着海的一部分用大石头垒起防浪堤,在防浪堤后面修了一条长路,我们现在就在这条路上。其实它和我家门前的路几近平行,步行的话十分钟内我就能从后门走到海边。
我们靠边停了车,从路上走下到海边。不到涨潮的时候,滩涂裸露出来,满地的泥巴一层一层有规律地弯曲着,像是水波的浮雕,被太阳照得银光闪闪,耀目生辉。从岸边延伸出一条路没入海里,是用不规律的大块石头铺的,每块石头上都敷满了灰色空贝的尸骸,日积月累这些壳和石头长在了一起,这条路一直延伸到滩涂下游有海水覆盖的地方,约有一公里。
我们站在岸边,眺望远方白浪击碎在石块上,埃洛把某个冰凉凉的东西塞到我嘴里,我把头后移看了看,发现在他拇指和食指间捏着一颗剥好的橘子糖,我要接过来自己吃,埃洛坚持送到我嘴里,而后满足地舔了舔留着甜甜糖味的指头。
虽说是滩涂,不是完全没有水,在我极目远眺时,埃洛在滩涂里走来走去,试图从水洼里找到螃蟹,但是什么也没有找到。没过一会儿他就回到了岸上,在石头上把沾上软泥巴的鞋底蹭干净,接着从车上抱了一捧葵花下来,很大的一捧,怀抱里满满当当,双手都不灵便的情况下他从防浪堤上跳下来的动作还是很利落。
他抱着这些花往海里走,直到那条石头路的尽头,一支支地把向日葵插进路边泥里。我找了块平滑的石头坐下来,眯起眼睛看远处多起来的颜色。埃洛很快完成了这桩活计,轻轻松松地走上岸来站在我身边,因为距离太远,我其实看不见向日葵的形状,只能看见一小片黄色连在一块,我问他是否觉得快乐,埃洛摇摇头,把手掌放在额头挡住炫目的阳光。
我们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几分钟后一个浪头打来,葵花倒掉大半,又过了几次,那里已然什么都看不见了,一点没有人去过的痕迹。埃洛还在流汗,毕竟今天确实有些热,我都在纳闷很久没见过这么好的日头了。
埃洛看着海水把那些葵花都带走,告诉我说所有的东西都会被冲刷走的,不过做过的事至少在自己的脑子里会留下些痕迹,对于这个世界我们不能期望太多。
“要是行,我倒想要个朋友。”埃洛扭头对我咧嘴笑着。
“你要是想交朋友应该轻易就能做到。”
“我也不是轻易挑选朋友的嘛。人人都爱太多东西,”他忽而感伤地说,“房子、车子、家具、美食、服饰、珠宝、股票、公司,大城市的那一套东西把他们弄得头昏脑胀,都搞不清自己是谁了。”但是我不认为他话语中的伤感是真的,应该又是他戏瘾发作、故作悲悯。“我要一个助手。”
“助手、朋友、弟子,什么都行,我想要个集合体,能一起在这无聊的地方干些不那么无聊的勾当。”
勾当可不是个好词。我能读出他的引诱,但不为所动,我想要的没那么多,希望他能找到他的助手、朋友或弟子,我只要偶尔看见他们,知道在我以外的那些肆意妄为的人能做到什么就足够了,我喜欢看冒险,却不想成为其中的一部分。一旦你踏上旅途,接踵而来的除了刺激与惊奇,可能还有致命的东西,我可不想丢下现在能够牢牢抓住的东西去够天上的月亮,月亮永远无法捕捉,我只能掉进井里淹死,做一只想法过多的猴子。
我抱膝坐着,漫无目的看着湛蓝的海水,把思绪全部放空,这个状态有点近似于冥想,但没那么清净,可以说我什么也没想,同时又有的没的想了很多,在这个过程中没说过一句话。“你实在是个很奇怪的人。”在我开口之前,居然先被埃洛做出这种评价其实很有些戏剧性,我保持坐姿抬头看他,埃洛却没有看我,而在四处打量着这片地方,我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主动问他话里的含义。
“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才对。”埃洛说。他没再找到其余感兴趣的东西,便叫我一起回去。
我们一共在海边花了四十来分钟才回到车上,车后的葵花还剩许多。出于好奇我一直在追问埃洛刚才那句话的理由,他按下按钮,车窗“哧哧”地升起,车内一下子静起来,他反问我难道自己没有好好考虑过这档子事。
“你有点过于老实了。我们都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性,你只是拣省事的做而已。”他跟我说既然不在意,就不必强行融入所有人里,最后你只会迷失你自己,“强求表面上的圆满融洽,营造出受欢迎的局面并为此掩饰真正的自己,无异于舍本逐末,一个人要想在一群人中存活下来,得抱着‘管他们去死’的心态,否则就是你自己被众人吞掉。”
我还以为他有什么深谋远见,到头来讲的还是这种空话,他说的那些我何尝不知道,可是“入乡随俗”这四个字随便找个小孩都明白,个人意志我是有的,仅仅没有意愿把它明明白白地展现在他人面前,一旦我如此做了,得到的弊端绝对大于利处。说到底大多数人都不把他人的个性放在心上,忠实的朋友,慈爱的父母,善良的路人,通通对应“我”这个概念,人人都以自我为参照审视万物,只要不妨碍自己,别人的个性怎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