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把江易安从训练营弄回来,刚清醒过来、勉强能把话说利索的裴炀就跟他哥大闹了一场。
其实也不算闹,毕竟当时裴炀说话连气儿都接不上,在外面敢捅天掀地的裴大少对他这糟心的弟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轻不重地训了裴炀几句也没训明白,说多了又怕好不容易醒过来的裴炀再厥过去,天大的火儿也不敢发,最后捏着鼻子松了口,让训练营把那个混账的江易安给送了回来。
明明在昨天,江易安刚听到了裴铖准备把他公开处刑的判决,他以为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裴炀了,谁知道人都已经被拉到了训练场的高台上,处刑的师傅刚把他绑了一半,营主那边就下令放人了。
说是三少醒了,要见他。
他心情大起大落,十五天的RZ07诱发剂几乎熬干了他的心血,从刑台上下来的时候根本没有一丁点力气,完全是靠着处刑师傅的拉扯才勉强能站住。
因为裴铖有令在先,让训练营把江易安收拾出个人样再送回来,他在训练营里任人摆布地被刮了胡子洗了澡,换上了齐整的衬衫长裤,甚至有女医生从自己那里拿来了一瓶粉底,替他遮了遮脸上掌掴留下的印子和眼底熬出的乌青,他被喂了些能够在短时间内补充体能的药,而在上了飞机之前,江易安自己又跟医生要了两针肾上腺素。
他昏睡了一路,飞机落地的时候,镇痛药混着营养剂的输ye刚好打完,他活动了下身体,感觉软绵绵的四肢好歹攒出了点力气,就拿出肾上腺素给自己打了一针。
他竭力把自己伪装到最好的状态,除了瘦出了骨相以外,远远地看上去,几乎与平时煜星娱乐的那个谈笑风生的江总无异。
他不想让裴炀看见自己虚弱不堪的样子,只是人到了医院之后,总有人看着他觉得扎眼。
裴铖坐在裴炀的病房外,看着被自己的保镖带上楼来的江易安,眯着眼冷笑,“你活得还挺好。”
林疏远远地坐在了他的斜对面,长发披散着,环抱着手臂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听见这边的动静,连眼皮儿都没动一下。
江易安的目光落在病房虚掩着的门上,他急切地想看看裴炀到底怎么样了,但也知道自己还是戴罪之身,抿住了嘴唇,作势就要在裴铖面前跪下来。
没想到膝盖刚曲了一下,就被裴铖抬脚抵住了——
“别跪我,滚进去。记着,裴炀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段。”
裴氏少主冷冽刀子似的警告只换来了江易安浅浅地弯腰一礼,他急切地走到病房前,却近乡情怯地不敢进去,在裴铖不耐烦地准备让人把他架进去之前,他终于小心地推开门,尽量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在裴炀彻底醒过来的第二天晚上,在几乎是生离死别的半个多月后,江易安终于再度见到了这个曾经为他挡了一发致命子弹的主人。
裴炀的Jing神比昨天好了不少,只是鼻子下面还放着氧气管,身上各种生命体征监护仪器也都还连着,医生不让他起来,他自己也没力气乱动,他原本不知道在盯着什么看,听见脚步声就循声转过头,看见江易安的时候,没有血色的唇勾起了笑,“我刚才在掐表,你在外面磨叽了快三分钟。”
跟江易安不一样,这大半个月裴炀基本上是完全昏睡过来的,他不知道自己挨了一枪之后有多凶险,也不知道在抢救室里医生跟阎王抢了几回人,他人事不省,脑子里没有沧海桑田人世变幻的沧桑感,甚至没有太多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庆幸,最清晰的记忆只停留在这一切发生之前,他与江易安在烧毁的车子燃起的烈烈大火前,那个紧紧的拥抱。
看着江易安好好地站在这里,他心满意足地对傻愣在不远处的那人招招手,“易安,过来,亲亲我。”
就这么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一句话,让江易安的眼泪差点落下来。
他其实也不是不想往前走,只是一进来看见满身都连着各种仪器,躺在那里一动不能动,眼见着也瘦了不止一圈的裴炀,就没法再往前挪动步子了。
——他长这么大,什么罪都遭过,却从来没体会过这么彻骨的心疼。
仿佛有人撕开了他的胸腔攥住心脏狠狠地拧了几圈似的,他从心口一直疼到手指尖,疼到双目赤红,疼到没法走路。
他效忠裴氏,忠于主人,他向来把自己当成一个没感情的工具,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一天,他的主人会让他这么心疼……
他连指尖都在颤抖,裴炀惯常带着点命令似的撒娇语气像是个魔咒,轻而易举地套在他身上,让他遵从着下指令的人,本能地走近。
——他甚至满心满眼都是裴炀,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迈步的时候,居然是同手同脚的。
裴炀看他这个木愣愣的样子就想笑,但一笑就忍不住地要咳嗽,怕他担心,裴炀把笑强压了回去,在他走到病床前的时候,轻轻勾住了他的手。
四目相对,裴炀是夙愿得偿的满足,江易安却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他颤抖着俯下身,既不安又小心地,试探着去亲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