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增厚的黏胶在地面拉扯鞋底,归庭月步伐愈发沉重,本还明亮的声线被疯长的气馁与自艾覆盖,逐渐晦暗不清。
最后,她停了下来。
陈是有所留意,回身问:“怎么不说了。”
归庭月垂眼,少晌,她抬眸正视过来:“你不想听,我还说什么。”
陈是心头浮出笑意,看着她:“你好像不太会跟异性相处。”
归庭月眼光并未偏离:“你会吗,你会的话可以教我。”
她的口气与求教无关,更像挑衅。
陈是有点被问住了。
他选择避而不谈,换话题:“继续吧。”
归庭月怔忪:“继续什么。”
陈是说:“刚才的话题。”
归庭月说:“我忘了。”
陈是安静两秒,复述原句:“你问我喜欢吃什么。”
归庭月似乎在等这个:“所以你一直在听为什么不说话。”
陈是回:“不知道说什么。”
归庭月依旧直来直去:“一个人说不累吗?如果你不想吃饭可以不答应我,如果你不想跟我有来往也可以删掉我。”
陈是无言以对,对峙几秒,他不咸不淡地说:“蹭完这顿就删。”
话落便转过头去,行走速度还比之前更快,如要甩脱她。
能敲出那种鼓声的人怎么会是这种混蛋。
归庭月面红耳赤地咬牙。
在夜风中定立几秒,她不服气地追过去,言之凿凿的口吻听起来宛若示威:“你才是不会跟异性相处!”
面前的男人遽然止步。
有车路过,不厚道地开着远光灯,异常刺目,也将他的身形轮廓耀至模糊不清。
归庭月眯起双眼。
视野再度清晰时,男人已经走了回来,停在很近的地方。
注视她片刻,他极淡地勾笑,随后下巴一挑,示意她身后高楼:“我跟异性相处的方式就是带她们回家,你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嘎嘎
第7章 第七粒药
归庭月视线锁着陈是,一言不发。
她的颏肌像小核桃那样紧了几秒,而后舒展开来:“好啊,我们回头。”
反正已经这样了,他不介意自毁形象,那她破釜沉舟又何妨。
到底是无法相信。
相由心生,声如其人,倘若他真是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又如何敲得出那样意气风发,打动人心的鼓点。
情绪触底反弹,归庭月决定做最后的试探和挣扎。
陈是以为她会羞愤离去,不想女生的目光竟在短暂颠动后归于平静。
好似袒腹遭创后迅速更改战略,她套起坚实的盔甲,二次应敌。
勇气可嘉。
陈是微偏了偏头,刚要启齿再说两句混账话,归庭月快他一步出声:“要不来我家吧?”
陈是怔了怔:“你家没别人吗?”
归庭月说:“还有个阿姨。”
陈是露出冰冷而荒谬地笑:“那我过去干什么?”
归庭月目不转睛:“吃饭。她做饭挺好吃的。”
陈是眉心起皱,不跟她卖关子:“你是真天真还是假天真?”
归庭月抿平唇线,少晌才道:“以假乱真。”
陈是被逗笑了。
破功的一笑,实在又坦荡,因而看起来极少年,如春回,似雪霁。
但他没有立刻回答。
归庭月催问,字句夹枪带棒:“怎么不说话,害怕了?”
陈是敛容,过长的睫毛洒下两片薄薄剪影:“那走啊。”
—
李婶婶瞠目结舌地迎接了归庭月以及——她领回来的一个陌生男人。
她找出一双新拖鞋,好奇低声问这是哪位。
归庭月言简意赅:“敲鼓那个。”
李婶婶震撼到失语,这小姑娘平日里不动也不语,结果一出手效率惊人,这才多久就带人上了门。
陈是眉微挑高,对这个敷衍的介绍不置可否。
女生家里是典型的美式装潢,墙纸繁复,雕花木几,金属吊灯如高挂的暖色花骨朵。
——他最讨厌的风格。
陈是不太舒适地皱了皱眉,跟着走进。
李婶婶和蔼可亲:“小伙子怎么称呼?”
归庭月侧头,借机:“问你呢,你叫什么。”
李婶婶:“……”
陈是说:“陈是。”
归庭月一惊:“你还真叫陈是?”
陈是:“不然?”
见他们平白有杠上趋势,李婶婶忙将话茬引向别处:“陈是啊,晚饭吃过了吗?”
归庭月回头:“他就是来蹭饭的。”
陈是说:“不是你非得请我来么。”
归庭月不否认:“哦,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