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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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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勇进院的时候,张翠翠正坐在被子里,靠在墙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在睡与不睡的边界反复跳跃。
“翠翠,我过来了。”李勇唤了一声。
张翠翠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呲溜一下,下意识地又缩进了被子里。
李勇走进门,看到的仍旧是被子里的一个小鼓包。
可饭是吃了的。
他安下心来,带来了新的食物。
白天里,他忙着巡逻,还是跑来看了她几次。他怕她一个人害怕,怕她想不开跑出去找她娘亲和哥哥,怕她一个小孩子会出什么事。
李勇也三十六七了。年纪虽然算不上大,体力确实是不如底下二十左右的小年轻了。两日连轴转下来,除去睡觉就是巡逻,他周身都有些酸痛。
一进门,放下了吃的,他就靠着墙角坐了。纵是如此,他还是和翠翠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单方面的。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比张翠翠的母亲年纪都还要大,三十六七的大男人了,和六七岁孩子能有什么可说的?
可他还是硬说。
说巡逻的事,说捕快的事,说儿子的事,说妻子的事。他也不管这么大的孩子爱不爱听,反正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总得说说话的。在最初的崩溃过后,张翠翠就一直缩在被子里,再也没有说过话了。孩子不说话,他总得说。总得有人跟孩子说话吧。
于是,李勇这辈子都没这么这两天这么多话。才两天的工夫,他像是把几个月说话的份额都给用干净了。
说了一会儿,李勇也累了。他靠着墙,不自觉地闭了眼,意识昏沉了下去。
“诶……”小女孩的声音。
有那么一刹那,李勇没反应过来。下一刻,他一下子就Jing神了起来,困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看着张翠翠。
张翠翠从被子里冒出半个小脑袋来,看着李勇。
“你到床上睡吧。”张翠翠说,“床底下有棉被。”
……
“好……好。”李勇下意识地点头。
张翠翠就又缩回被子里去了。
李勇又反应了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
“翠翠,你说话了吗?”
“多说两句呗。”
“和叔叔说说话嘛。”
“没有话还想和叔叔说了吗?”
……
小鼓包不理他了。
*
越到夜晚,活尸的吼叫就越是清晰。
又或者说,黑暗总是意味着未知。越到夜里,人就越是无法控制内心的恐惧。
这两日,临厉城的大部分人,其实都无法入睡。谁能在这样的情形之中安然入睡呢?
官府在巡逻?官府有几个人呢?他们若是中用,一开始就不会放这些怪物出来。衙门都关不住的怪物,破民宅而入是多么轻易的事啊。
四日之期?说到底,四日之期是真实存在的吗?真的有人能解决这人人都束手无策,末日一般的景象吗?
官府说得语焉不详,只说制成解药需要四日。可是,什么解药必须要四日?为什么要四日?煮四日?汤都熬干了。
说到底,此事如此蹊跷诡异,闻所未闻,官府真的这么快就得知解法了吗?临厉官府是如此灵通的吗?临厉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临厉衙门也只是小地方官府,怎会有此等神通?
四日之后,此事真的能解吗?
何况,为什么会有军队围城?为什么不让人出城?是不是根本就是处心积虑要等这一城的人死在这里?
官府食物只发放了一次,一次足够四日。那之后呢?真的有人在管他们吗?
他们是不是,先用一个谎言先安抚住了他们,然后就自己逃掉了?
他们是不是,找军队围城,送他们全城人给活尸做饵食。然后喂饱活尸,得一夕安寝?
极端恐惧之下,没有人能够冷静。
甚至有很多人不分白夜地趴在墙头,确定官府还有人在巡逻,确认附近有没有活尸,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忽然破门而入。
亦有城郊的人家悄悄避过活尸,爬到城墙上头,期望军队已经撤离。
然而,军队一日都没有离开过。最终,往往还是巡逻的人发现他们,将他们送回家中。
压抑的恐惧犹如沉重的山岳,笼罩在临厉城的上空。
每一个人的头顶都仿佛悬着一柄巨剑,由细细的丝线连着,崩断的时刻也许就是下一个瞬间。
下一瞬间,就是死期。
……
绝望之中,人总会下意识地去寻找希望。
渐渐地,有人开始相信四日之约了。
毕竟,这是真的是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也许真的就是那么巧呢?在这数千人口的小城之中,真的刚好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