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已经是正午,在婶婶家吃过午饭,以馨便同婶婶,另外还有几个帮忙埋土的乡邻一起上了一个小山丘安葬父亲的骨灰盒。叔叔在外地打工,并没有赶回来。在父亲的墓旁,有一个微凸的长满杂草的小土包。路过的人若不留神土包前立着的石碑(其实就是一块大石板),谁会知道这是一座坟墓呢。那里长眠着以馨美丽的母亲。
“谢谢您,林伯伯。可是无功不受禄,我已经19岁了,成年了,谁也没有抚养我的责任。”以馨坚定的说,“我可以养活我自己了。”
以馨长得像极了母亲,一样漂亮迷人。母亲是一个离过婚的疯女人。她的前夫是邻村最富有的人家,结婚不到一年她的前夫便另觅新欢,甚至将外面的女人带至家中鬼混。母亲因承受不住打击,一时头脑转不过弯来就疯了,她的前夫顺势与她离了婚。就这样,父亲后来娶了母亲,那年父亲33岁。父亲的右脚是瘸的,以馨不知道那是不是父亲一直娶不上媳妇的原因。母亲清醒时,却也温柔善解人意和父亲恩恩爱爱。犯病时她便六亲不认,见东西就摔,见人就骂,尤其是见到成双成对的青年男女,还要追着前去打闹,那都是她受过的刺激。但是父亲毫无怨言,默默的伺侯着母亲。在以馨10岁那年夏天的一个傍晚,母亲在众人不注意中,疯疯颠颠的跑到一个山崖,失足掉了下去,谁也不知道她跑去做什么。事隔多年以后,以馨曾问父亲为什么要娶一个疯女人。父亲笑答,他从小就爱着母亲,只是漂亮的母亲怎么会把他这个穷酸小子放在眼里。虽然母亲疯了,但是父亲对她仍是痴心不改,照顾母亲一生是他从小的心愿。现在,他又和母亲在一起了,他们可以永远的幸福下去。
太阳依旧毒辣,肆意炽烤着大地,那一道道炙热的阳光就像一道道鲜红的火舌燃烧着一切生物,烧干它们最后一滴水份。以馨的嘴唇干涸得泛白,一道道小口分裂着她嘴唇上娇嫩的肌肤。她伸出舌头湿润了一下,又咽了一下口水,干涩的喉咙竟生硬的疼起来。她只需要花上一块钱便可以有一瓶解渴的矿泉水,可她紧攥着那一张发皱的一元纸币,犹豫着矛盾着,最终她又将它揣回了兜里。忍忍吧,只需要两个小时就可以回到家里,就可以有水喝了。
“为什么?你现在一个亲人都没有,你要怎么样生活。我不能辜负你父亲临终的遗愿。”
“我不是有一双手吗?有手就够了。”以馨笑了一下,“有手有脚就会找到我的晚餐。”
一丛丛不起眼的杂草尚能如此生生不息,我难道是如此懦弱的吗?泪水挂在以馨的脸庞,摇摇欲坠。泪水已经流得太多,今后的路怎可用泪水来铺垫。父母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的
可是家?以馨猛然一惊,她已经没有家了。她将回去哪里?回到老家,她只能暂时寄居在同样贫穷的婶婶家里。将父亲的骨灰安葬好以后,她将开始她的求生之路。泪水滑落她的脸庞,以馨别过头去看着车窗外的繁华似锦,车水马龙。车子缓缓的向站外驶去,别了大都市,别了钢精水泥铸造的森林的喧嚣。
“谢谢你林伯伯。”
林振生的眼里露出赞许的目光:“虎父无犬子。但是以馨,你一无文凭,二无专长你拿什么去求生?你现在的年龄,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学生生涯,而不是去为了下一顿晚餐在哪里而奔波。”
“林伯伯,我想我不会再回来了。”以馨停止了抽泣,轻轻的说。
林振生微笑的点点头,他笑起来就是一个慈爱的长者,而不是严厉的董事长:“也许你有你自己的理想。但是,你安葬你父亲之后还是来找我一次吧。就算要自己找晚餐,也要有你去找晚餐的地方。我一定能帮助你的。”
婶婶和两位乡邻埋葬好父亲以后便离去了,留下以馨孤零零的站在长满杂草的荒坡上,是那样的凄凉。给予她生命的两个亲人,永远的长眠于此了。以馨的人生似乎就此定格,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似乎就只有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了。她的人生是这样的吗?泪水不断的掉落在早已枯黄的杂草上,瞬间又被热气蒸发掉。
“人死不能复生,以馨你就不要太难过了。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自己走下去,所以你要坚强。”林振生安慰且鼓励着,“你回老家将你父亲的骨灰安葬之后,就回来找我吧。”
登上回老家的大巴车,怀抱着黑布裹着的骨灰盒,以馨感概万千,就要离开这生活了一个多月的大都市了。虽然自己曾无数次的梦想过有一日自己能站在这城市的繁华里,穿着整洁的衣裳,迈着自信的步伐去实现自己人生的目标。但是现在,那个梦离自己起来越遥远了,远得像那天边的繁星,闪动着诱人的光芒,而自己却没有能去攀摘它的天梯。
片。尘归尘,土当土,人生的尽头,却也不过是这几捧轻灰罢了。
一阵热风拂来,枯黄的杂草随风摆动。它们看似已被无情的烈日剥夺了生命的绿,变成了枯黄色。但是它们的根还深埋在土里。来年的春天,它们又能获得新生。不是有诗赞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吗?”杂草,顽强的生命力,坚韧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