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样子。
神情必定是冷淡而不耐的。
但嗓音被刻意放得轻缓,音色宛如稳稳地坐落在地的大提琴,拨弦跳弓,发出饱满浑厚,又不失优雅的低吟。
“想象一个你最舒适的环境。”
这人的嗓音像是抚摸襁褓的手,无害、温馨,耐心地引领初来人世的懵懂羔羊。
“你喜欢冲浪,喜欢躺在冲浪板上吗?海水的浮力托举着你,还有如同摇篮一般的波浪……”他看着郁乔林腰身处洒落的阳光,细微的粉尘在光柱中发烫,“……温暖的阳光照在你身上,你耳边传来雀鸟的鸣叫……”
舒适的体感,从身下涌了上来。
如同摇篮一般的波浪……
唤醒最眷恋的回忆。
那个比记忆中低沉许多的声音问他:
“看到了什么?”
“……”
那人轻柔地抚摸他的面颊。
带着些微茧子的手指,轻车熟路,熟稔地爱抚过他的每一处五官,每一寸皮肤,力道恰到好处。
郁乔林不讨厌这种感觉。
“看到了你喜欢的地方吗?”
他亲切得像个最安全最体贴的襁褓。
郁乔林闭着眼睛,心神确实得到了安稳的呵护。
“家。”他说。
那人一手遮掩他的双眼,一手描摹着他脸颊的轮廓。
“是什么样的家呢?”
“……不怎么样。”郁乔林反应慢半拍地说。
被大提琴的奏鸣感染,那仿佛契合了心音的节拍和曲调,在他眼前徐徐展开他心灵的一角。
那是一座并不豪华的老宅。他们长居的小镇是江南水乡万千古镇中泯然众人的一个。郁九川带他、长清和小秋,一起离开孤儿院时,刚刚成年,手头不算宽裕,他们精挑细选,选了一套小平层,三室一厅。
外表是栋红砖白墙的漂亮高楼,小区的年份有些久远,绿化带的树都长了三层楼高,建筑外墙日晒雨淋,颜色早已不复从前的鲜亮。
但郁乔林很喜欢。
“住在里面的时候,每天都很快乐。”
那时遇到的事并不太多,娱乐活动也没什么新意,但活得很纯粹,生活就只是生活而已。
“还有很多可爱的人。”
这人轻轻发出一个单音节,鼓励他继续:“嗯?”
于是郁乔林说:“还有你。”
“……”
他瞬间抽回了手。
闭着眼的郁乔林骤然暴露在阳光中,有种被刺了一下的感觉。
氛围立刻凝固了。身边凹陷的沙发几乎迫不及待地弹起来,那人站起身走开。
“我说过,我不适合做你的心理咨询师。”他说,“我不做这行也有些年头了。”
郁乔林睁开眼睛,身量高挑的男人理了理袖口,退开几步,低头看他,脸上果然是冷淡的神色。
郁乔林慵懒地翻了个身,蜷腿侧卧,一手撑起侧脸,“你答应接见我的时候,我也有些意外。”
他端详着眼前的男人。
西装穿在他挺拔的身体上显得格外英姿飒爽,裁剪得当的手工西服勾勒出他胸部、腰部、肩背、手臂和臀腿的优越线条,修身而服帖地显示出他勤加锻炼的良好习惯,而这份习惯和他如今所处的地位相应和,就越发彰显他的自律。
领结,领夹,一丝不苟的衬衫和配色得当的腕表,如果说细节决定成败,那这位男士恐怕少有失败的时刻——毫无疑问,这是一位实打实的成年男性,职场精英。
那张脸和郁乔林记忆中的也大不相同了。
但郁乔林看人的眼光一向精准,他以前就觉得这人是个美人胚子,小时候骨相那么优越,长大了也必定是个美男子。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这是张俊美无俦,能大幅度提高同事工作体验的脸。
这位衣冠齐楚的男人挑唇笑了一下,措辞和他的美貌一样锋利,“因为您的兄长是我的直属上司,而我通常不会拒绝为领导分忧解难。”
刚刚的体验非常舒适,郁乔林懒洋洋的,浑身都不想动弹,拖着尾音道:“你觉得我的困扰已经解决了吗?”
男人看着他,嘴角勾起来,眉眼间透出一丝讥诮,语气却是彬彬有礼的。
“您要知道,心理咨询不同于医院就诊,”他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说,“我们是要避嫌的——如果这么说会让您误会的话,我先向您道歉。请允许我重新组织我的措辞。我们遵循回避原则,不会对父母、亲戚、爱人、同事,提供咨询服务。”
像只小刺猬。
郁乔林想。
他竖起浑身的刺,咄咄逼人地要与他划清界限的模样,就像只蓬蓬松松的小刺猬。
然而郁乔林熟悉他如同熟悉自己的手脚,他早已见过这人最柔软的模样,早已熟知他内心的形状。他看他,就像看一本摊开的图画。
郁乔林缓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