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棋茫然抬头,一重又一重翠绿群山映入眼帘。
帮他的人戴斗笠披蓑衣:“少年人,你家在哪儿啊?”
十里明月。
崔月魄端坐在立镜前,双手掐诀,灵光流转指尖。
忽然她呕出一口血,血溅到立镜。
崔月魄慌张地用袖子擦拭,却发现镜面比原先亮了。
仿佛蒙尘多年的明珠被泼了一捧泉水,熠熠生辉。
她怔了怔,用掌心抹了把嘴边的血,蹭到镜子中央。
镜中人的容貌更清晰可见了,一颦一笑,“月魄,你怎么不来找我?”
“姐姐,我找了你好久,一直找不到你,你到底去了哪里?”崔月魄满面痛苦。
这时那倩影又变淡了,崔月魄急忙用更多的血涂抹镜面,她双手血痕累累,只为让镜中人更清晰。
一缕缕淡淡的黑烟从立镜后飞出,从伤口钻入她体内,那伤口也瞬间愈合。
崔月魄根本不在乎黑烟来历,她只想和镜中人说话。
“姐姐,我找到那个杀了你的人了。”崔月魄字字啼血,“我要替你报仇,你告诉我,是不是秦瑟瑟?”
镜子不会解答,它只会安抚伤心人。
所以崔月蓉只是笑,笑着笑着:“月魄,你不要杀无辜的人。”
崔月魄红了眼睛,垂首半晌,大颗大颗的眼泪往膝盖砸。
“我分明感觉到了,一靠近她我就感觉到了。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秦瑟瑟无辜,不是她杀了我。月魄,我没办法告诉你是谁,但你只要接近就知道了。”崔月蓉转身,向镜子深处走去,背影渐渐模糊。
崔月魄扑向前,拍打镜子:“姐姐,你别走,你别留下我一个人!”
已看不见她了。
崔月魄呜咽一声,缓缓跪下,倚着镜子痛哭。
镜面顶端,一团黑云在镜中缓缓浮现,如乌云笼罩在崔月魄上空,静静凝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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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镜静静等待李观棋击败心魔。
他一直维持打坐姿势,眉头时不时拧在一起,周身的灵力或浓或淡。说明他心绪起伏很大。
如果他过不去?华镜摇摇头,她相信李观棋能做到。
他向来没什么让她失望的地方。
从天黑到天亮,蒙蒙亮的鱼肚白从东方露出一角,李观棋终于睁开眼。
他吐出一口气旋即倒向一旁,华镜托住他的肩。
李观棋似乎还没从心魔制造的幻境里醒来,华镜低声道:“你还好吧?”
李观棋昏昏的双眼转动,看向她,忽然发直,两行清泪猝不及防地滑下,打shi袍襟。
华镜还未开口,李观棋长臂展开抱住了她。
她险些栽进到他怀里去,但也差不多了。
李观棋还在哭,哭个没完,身体一抽一抽的。
华镜有些好奇他遇见什么幻境了,“李观棋,你遇见什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像泄洪,李观棋哭得更惨了,断断续续说了句“你死了”。
华镜一怔,心中有一分无处可说的酸涩蔓延开。
她死了,他竟这么伤心么?
华镜手掌轻拍他后背,温声道:“我还活着呢李观棋。”
安慰人这种事本就是她最拿手的,此刻又施展开了。
李观棋渐渐平复了心情,手还不松开,嘟囔道:“说不定这是第三个幻境,我还没醒过来,不行,我不放开,放开了你就走了。”
华镜:“……”
或许凶他一下更能让他醒过来。
不等华镜说话,李观棋骤然平静了,压低声音:“我不会让它成真,哪怕赌上我的命。阿镜,你上一世的流离颠沛、夜不能寐,这一世我会将它们抹去。”
太阳彻底升起来了。
炽热的阳光灼痛了华镜的眼,眼泪不听话的夺眶而出,她轻轻一叹。
可她已经不能这么心安理得地踩着他的尸骨跑向彼岸了,她舍不得。
“李观棋,放开。”华镜振声。
李观棋像梦游忽然被惊醒了,立刻松开她,自发地往后退。
华镜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这才制止他从房顶上掉下去,虽然掉下去也没什么,她这时下意识行为。
两人面面相觑,李观棋没有挪开视线,一直看着她。
他胆子变大了。
华镜:“我要松手了。”
“别。”他一着急,反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原来他手的温度这么高,像一块炽热的烙铁碰到了万年不化的寒冰。
华镜僵住了,李观棋反而认真地攥住了她的手,赌气似的说:“我就不放开,你咬我。”
华镜劝道:“李观棋,你已经出来了。”
“我没有。”李观棋气愤地指责她,“你为什么不要我?不管去哪里你都不要我。”
他话里带了一点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