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是这样,风一愚越想看看接下来如何,“让他进来。”
李观棋捧着一个盒子,里面放着内外门的账本。
从前韦经业还在时,账目过他的手就行了,不用再呈给风一愚。
但眼下大执事之位空置,谁也不敢做主。
“启禀掌门,这是刚做好的账本,我已经核对过了,无一错漏,请您过目。”李观棋弯腰,低着头,视线和盒子一般高。十分恭谨。
风一愚敲了敲旁边的桌子,示意他放到上面。
李观棋放下盒子,面对着风一愚,后退离开。
“等等。”风一愚叫住他,“你们开始着手步天节了吗?”
李观棋摇头:“都在等掌门示下。”
风一愚哦了声,他对账本压根不感兴趣,只有修为低的蝼蚁才钻钱眼,“你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李观棋再摇头:“我只是个普通弟子,怎知合不合适。只要掌门选的,那就合适。”
“修为不见长,溜须拍马的能力一日更胜一日。”华镜淡淡讥讽。
“阿镜,他说得对,如果他们心里有人选,那还要我这个掌门做什么?”风一愚反而笑了起来,招招手,让李观棋走近前,“你过来。”
李观棋迟疑上前,有些不安地看了眼华镜。
华镜眯了眯眸,对风一愚道:“师尊,弟子先回去了。”
“唔。”风一愚看向她,“你去殿外等着,先别走。”
“是。”华镜退下。
她走得很干脆,像不乐意看李观棋谄媚。
华镜前脚刚走,后脚,李观棋扑通跪下了:“弟子斗胆,请掌门把Cao办步天节一事交给弟子。”
风一愚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上下扫视他。
“你早就想这么说了,上次因为月儿在才不讲。”风一愚的语调听不出喜恶。
李观棋的头又要埋到地里去了,“师妹不喜欢。”
“你知道她不喜欢还这么做?莫非你对月儿并非真心?”风一愚的话像一把千斤坠,每说一个字,就有巨大的压力按在李观棋脊背上。
他的小腹几乎贴地,咬着牙说:“弟子承认,我对师妹好,一半真心,一半私心。”
那灵威陡然消失了,李观棋后背都是汗。
额角凝聚的汗珠,啪嗒,落在地上。
有一滴滑进了他的眼睛里,刺痛。他不敢去擦,默默忍受。
灵力托起了他的胳膊,风一愚似乎对他有所满意,“嗯,肯说实话,不错。”
但凡父亲,都喜欢堪大用却不会反噬的青年才俊,也喜欢待自家女儿真心实意的诚实之人。
这两种人往往不能兼得。诚实之人往往迂腐,佼佼其者往往多思。
取其平衡,李观棋是个不错的人选。
“那你这一半私心,私到什么程度?”风一愚紧紧盯着李观棋,只要他的回答不满意,楚月西喜欢的李师兄就会消失。
“弟子不想再回药园了。”李观棋有些稀里糊涂,好像他也不知道自个儿想要什么,“我愿意为掌门效劳,出生入死,也不想再回外门。”
“那假如我让你当掌门。”
“弟子不敢想!”李观棋诚惶诚恐,“掌门之位自然是您的。我是下外门出身,这辈子能修炼到洞我境已是大幸,连飞升都不敢奢望。”
风一愚咂嘴:“嗯……”
李观棋汗流浃背,风一愚不问话,他不敢主动回答。
“那你为何想当大执事?”
李观棋连忙摇头:“掌门误会了,弟子只是想帮掌门分忧,说是Cao办,其实是和其他师兄弟一起。掌门想让谁当大执事,那就得是谁。弟子无权过问。而且……帮您就是帮师妹。”
风一愚站了起来。
李观棋下意识退了两步,瞳孔一缩。
他说错了?这些话没有戳到风一愚心坎吗?
风一愚站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很有自知之明。千万别因为出身下内门而自轻自贱,像你这样的弟子,越多越好。”
“多谢掌门。”李观棋挤出笑容。
大袖底下,李观棋的掌心被指甲掐出了点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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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镜站在重瑶宫外,许久没动。
她眼帘低垂,神情淡淡,仿佛天塌下来也不能撼动她半分。
——本应如此。
华镜预想过李观棋会死。
他不是谢危楼或华镜,他不是风一愚自小培养的弟子,他只是只想往上爬的蝼蚁。
华镜自诩了解风一愚,她教李观棋说的话,做的事,无一不讨风一愚喜欢。
但凡事都有个例外。
在楚月西那栽的跟头,让华镜对她的判断不自信了。
如果待会儿她进去,看见的是李观棋的尸首,风一愚在一旁说此人妄念太深,被他看穿,还是杀了好,以免他日构成威胁……
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