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执坐下之后觉得十分丢人,脸一路红到了耳根,再看旁边的周密,竟也跟着别人一起笑得前仰后合,一点都不知道不好意思,顿时怒从心中来,恶向胆边生,一巴掌直接重重地拍在了周密大腿上,“你还笑!”
外面的风雨似乎小了一些,但天色已经暗得宛如冥夜,从窗户望去,已经无法分辨出外面的任何轮廓,只能看见屋里灯光在玻璃上的倒影,这分明就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钱璟给大家早下了几分钟课,学生们瞬时作鸟兽散。
王映微从座位上起身,走到教室最后,又来找曲执。今天的机会百年一遇,错过可就不一定再有了。王映微想让曲执卖自己一个人情,这样自己以后还可以还他一个人情,这样一来一回,就成功制造了两次接触的机会。亲密关系,往往都发迹于你欠我我欠你的互相帮助上。
“曲执,我和郑可我俩没带伞,你可不可以送我们到地铁站呀?”王映微不仅可以在法庭的辩论场上咄咄逼人,也可以在心仪的男生面前楚楚可怜。
不等曲执回话,周密连忙出言打断,“这位同学,我记得这雨早上就开始下了,你没带伞,你怎么来的学校啊?”
王映微自然是有伞的,只不过她也不是好打发的人,于是继续对曲执道:“我来时的那把伞被吹坏了,不能再用了,我看你和朔哥一人打了一把,是不是正好可以分别送一下我和小可呀,就到地铁站就行?”
“只是送到地铁站么,”周密又抢话,完全不给曲执任何答应的机会,“到了地铁站是不是又要说,哎呀曲执,我下了地铁还有一段路才到家,要不你和我一起坐地铁,给我送到家门口吧?”
王映微终于有点忍无可忍了,冷着脸看向周密,“这位同学,你哪位啊?”
曲执一看势头不对,而且觉得周密做的确实有点过分了,一方面现在情况确实需要,另一方面对方又是女生,既然已经开口了,作为男生能帮就帮点,于是连忙从中调和,“周密,你不是开车了么,要不咱一块儿送送她俩吧?”
周密侧过头来用眼神询问曲执,表情十分不解加委屈,那意思,我这不是在帮你挡着她作妖么,你怎么背后给我撤劲儿呢?
当然了,实际上周密这么做,可不光是在替曲执着想,所以即使他心软了,自己仍然十分坚持原有立场,于是正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王映微,“不好意思,我的车是两座的,坐不下这么多人。”
王映微眉头一皱,陈朔感觉她下一秒就要开始对周密口诛笔伐了,以她的伶牙俐齿,想想就恐怖,于是连忙上前解围,“都别争了,我从手机上叫个车过来送你们回去,周密,你先和曲执回家吧。”
周密冲着王映微露出胜利的笑容,随后起身拍了拍陈朔的肩膀,对这个助攻表示无言的感激,然后就拉着曲执离开了教室。
一路从教室到地下停车场,曲执还在认真地思考,为什么周密从机场回来,租车要租辆两座的轿跑,难道是因为跑车底盘低、抓地牢,不容易在台风天翻车?
直到看见周密冲着一辆黑色的特斯拉按下了车门锁,曲执这才反应过来,周密只不过就是单纯不想带上王映微她们罢了。
周密为曲执关上副驾驶的车门,自己随后上车,发动引擎。一道黑影从地下车库的出口轰鸣而出,一头冲进如墨的滂沱大雨里。与此同时,曲执的手机上收到了挂起8号风球的警报。
四面八方,除了车灯前照亮的一小块儿地方,全是浓重得仿佛要淹没每一块土地、吞噬每一粒尘埃、浸透每一寸肌肤、入侵每一个毛孔的shi漉漉的黑。曲执扭过头,看见周密的侧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没了那些缤纷杂乱的颜色,只剩下不同程度的灰,在他的脸上交错出一个棱角分明的坚定模样。
天空里一团团密不透风的乌云间摩擦出紫色的闪电,炫目的异光闪烁着笼罩万物又隐去,如巨轮碾压冰面般的雷声在耳边炸开,仿佛大地在面前訇然裂开一道巨缝又合上。大自然总是善于用它的力量,让人类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与脆弱,不过人类也同样擅长,筑起一个保护自己的坚固外壳。
周密在说话。他在诉说着探望刘洁的一点一滴,在复述着与阿姨交谈的一字一句,在描摹着曲执母亲的一言一行。
不过这些,曲执都没有听到。他只是在这片混沌的深海里,突兀地意识到——
他被打动了。
车子直接泊进公寓地下的停车位,正如周密所言,他没有让曲执沾到一点雨。
电梯门缓缓合上,显示屏上的数字在增加。走进这栋建筑就能清晰地感觉到,整幢楼都在风力的作用下左右摇晃,此时电梯井里轿厢的摆动幅度则更甚。
曲执被晃得有些头晕,刚想抓一下扶手稳定身形,左手却被周密一把攥住了。
曲执下意识地看向两只握在一起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它顺着每一根血管一路向上,涌向逐渐加速的心脏。它牵动着每一根神经一路传导,在大脑中汇成一个令曲执自己都感到诧异的信号: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