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世行忙,余艳更是忙到家也不回,就算回来了,家里的厨房里也找不到一丁点吃的。
但每天桌上都会有一瓶牛nai。
他记得当时他拿杯子倒了半杯给池岁的时候,池岁皱着眉,整张脸都扭曲着拒绝两字:“不要。”
池岁是这样说的。
他以为池岁讨厌牛nai。
到后来,家里的饭桌上也永远只会有一瓶牛nai,池岁从来不会喝。
但好像,他哥哥一直都不讨厌喝牛nai。
盯着糖果兀自出神的池铮,迷迷糊糊之间好像想起余艳在他小学时第一次白天回家,是因为他饿出了毛病,还发了烧。
那次余艳回来,煮了一大锅皮蛋瘦rou粥。
还带回来了牛nai。
烧得意识模糊之间,他好像确实是听见了什么的。
“你,我不会管,牛nai是给池铮的,你想喝要么找你爸要么自己买去,别让我看见你拿了池铮的任何东西。”
仔细想来,那天的粥,他哥也没动过。
快要到学校了,池铮把手里的糖塞到池岁手里:“哥,我们早读要提前十分钟上,来不及了我先去教室了!”
说完飞快地就跑走了。
池铮一开始一点也不喜欢他的哥哥。因为他总觉得,池岁漠然地面对家里的一切,包括他。对所有的东西都漠不关心,好像冷漠得没有心一样。
甚至他好像永远都不能和池岁说上话,明明就住在一间房间里,交流却比陌生人还陌生人。
余艳也经常在他耳边念叨,说池岁其实可讨厌他了,你看池岁那个样子,怎么可能喜欢你这么个弟弟。余艳叫他也把池岁当陌生人的好。
于是他真的有段时间,把池岁当作陌生人,说话做事,都像是对待客人那般。
但他又确实更不喜欢这个奇奇怪怪的家,池岁和他差不多大,他也有时会觉得,他哥是唯一能够有共同感受的人。
他还是想亲近池岁一点。
最开始听到高中部有个学生会被推荐去参加那个艺术节的时候,他是仰慕的,觉得那个人好厉害。后来听到是池岁的时候,怔愣了片刻。
脑海里还是不可控制地浮上一些Yin暗的想法来。
为什么是他哥,为什么也不告诉他一声,他什么都不知道,明明就在一个家里,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池岁会这么厉害,毕竟家里向来只会夸他成绩多么多么厉害,房间空着的那面墙上也只有他的奖状。
有那么一瞬间,仰慕变成了嫉妒。
甚至回家听着余艳的谩骂时,也稍微恨了一下池岁。
他能够离开这个地方了,那他呢?他怎么办?他要一直留在这里吗?
为什么不能带上他一起。
那天晚上,他去找池岁,除了觉得自己母亲做得不对,替自己母亲给池岁道歉以外,实际上,他想质问池岁的。
想问他好多好多。
但那些想法,仅仅在他脑海里出现的时候,他已经觉得很恶心了。
他一边内心里讨厌着池岁,一边在面上和池岁道着歉。
但那些让他自己都恶心厌烦的想法,在池岁递给他纸条的时候就已经消散了一大半。
他回去,在他的书柜里找到了那一盒藏起来的糖果。
还有一个别的东西。
书柜的地下,角落里,有一个积满了灰尘的,手掌大小的一个笔记本。
池铮打开,上面只有一篇日记。
2016年5月5日。
池岁小学五年级,而他四年级。
那天好像正好是他发烧,余艳白天里头一次回家那天。
日记本上没有别的东西,就只有短短的两句话。
-我当然希望有人可以救救我。
-但在此之前,我会想尽办法自救。
脑海里啪地一声,那些让他自己都恶心的想法,全部烟消云散了。
-
“下午放学记得等我一起,不准自己一个人先走了听到没。”严久深从进校门到走到楼梯口,已经念叨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我希望我下午到你教室来找人的时候,还有个叫池岁的小同学在教室里坐着。”
“我真的知道了,已经十遍了。”池岁默默地把两只手举起来,左右各比了一个五。
“行了上去上课吧,下午一定不要一个人走,记住没?”严久深一边目送着池岁上楼,忍不住又念叨了一句。
他和白为年说过,原本是想今天干脆请假,不来学校的。
但池岁眼角依旧受了伤那次情况来看,他们不敢冒险去更改过大的行径。
白为年后来和他讨论的时候说到,那天确实是有事发生的,但绝对不是数位板被摔、池岁眼角出现伤口的事。严久深后来也回忆了一下,他记得十一月二十号那天,他看见小朋友的时候,那眼角上的疤,更像是最近的而且不像现在这样已经快好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