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她说,于是她就吃了一口面。
我看了看碗里,还是老一套。几块钱一捆的挂面,然后有葱花,酱油,剁辣椒,白菜,肉丝,以及一个荷包蛋。
“今天还忙不?”吃了一口面,我问。
“忙,”她吃了一口,然后捋捋鬓角的青丝,雪白光洁的额头上已细汗点点,额前垂着几缕凌乱的发丝。
“实在不行就算了。”我说。
“嗯?”刚要埋头嗦面的她又扬起头来,似乎看了看我,
“说啥呢?”语气有些不快。
“这么累,没必要。局里那么多警察,你可以放给他们干。”我埋头吃面。
“啧,说的啥话,我是队长,怎么可能带头偷懒?”
“我也没要你偷懒啊,”我抬起头,“要你别那么拼而已,适当地休息一下,他们总不能说你吧?”
那双明亮的丹凤眼忽然凌厉起来,我没来由打了个冷战,紧跟着一个个带着愠怒的字眼从那不断张合的丰润唇瓣中脱出,“咋跟你说的?当警察就是要以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为头等大事,最近连连发生命案,你妈我是刑侦大队长,我这时不认真努力,我这个队长是个摆设?对得起身上的警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哎。”
“吃完,去上课,然后,好好把警察守则背十遍,以后再让我听到这种话,饶不了你!”
接下来的面都是在闷声不吭中吃完的,母亲自然没错,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过两天看到一则新闻,是江南本地公安频道的,说最近市内安全系数急剧下降,居民要注意人身安全,切勿进入不明场所。
另外,国家针对扫黑除恶已经制定了专案计划,并加注了奖金已激发警察和市民的扫黑热情
期间提到,一位证人在提供证据后,其证词可能威胁到了某个黑恶势力的利益,所以其家人被黑恶势力所杀害,此性质极其恶劣,高层要求尽快查出真相,以免再有无辜被殃及,并在此单独案件上加大奖金投入,希望能更好地调动警察破案动力。
此则公告确实有效,近几天我都听到看到菜场附近有不少警察在巡逻排查,想必就是在针对那桩命案了。
周六上午九点,母亲照常带我到医院找高阳复检。
高阳说我恢复得似乎比以往更快了,按如今基本也可以不靠拐杖而步行一公里了。他和母亲都问我最近是不是勤加锻炼了,否则为何恢复那么快,我的回应则是模糊处理。
“都是自个的身体,自个都不爱惜自个,谁还管得了你,”母亲拍拍我的肩,丹凤眼笑意盈盈,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妩媚,“不错不错,再接再厉。”
对此我只能苦笑。
回去的路上,我还是不断想起此前他们的对话。
没头没尾的,因为我是中途听到的,高阳说,“或许,只能投其所好了。”
母亲沉默良久,说,“牺牲很大,又该如何抉择?”
“警徽嘛,又是大警徽,戴在身上,怎么能没有点牺牲呢?况且,这是光荣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周日母亲在家做午饭,期间来了个包裹,我到门口去领,进屋时,母亲正好端着一盘辣椒炒肉出来。
“小远,快洗手吃饭了。”
“嗯,”我说,“妈,刚来了个包裹,是你的,我替你领了。”
“嗯,嗯?”母亲忽然一个眼神扫了过来,把菜放下,快步走向我。
“妈,怎么了?”我愣在原地。
可能厨房里太热了,她雪白的脸颊上还挂着一抹红晕,拿走包裹,看了看,“没事。”说着捋捋头发。
“啥东西啊,神神秘秘的,打开让儿子看一眼呗?”我笑道。
母亲瞪我一眼,“美得你!”
我耸耸肩。
饭间,我问她,“最近不怎么忙啊,都不用加班。”
“这只能代表没线索可查,不是好事。”她夹了一条辣椒,“滋滋”得咀嚼着。
“是么——”我想说我觉得挺好,但上次刚吃了教训,立马闭住嘴了,不过,我更恨那个什么狗屁警察守则了。
“快吃,吃完去散步。”
“啊?”我放下筷子,看向她。
“啊什么啊?散步啊。”
“哦,好啊,”我说,“不过你怎么想起要我散步了?”
她愣了愣,低下头,扒了口饭,“散步不挺好?恢复得快,你不经常散么?这会主动叫你,不愿意了?”
我看着她连扒了好几口饭,似是有所察觉,她抬起头来。
“咋?”她问。
“没,”我扒了口饭,“你也去么?”
“我去啥?”
“散步啊。”
“不去。”
“嗯?不你要我去的么?你不跟着去?”
“要你散步,我没说要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