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那臭脸老头一个人坐在吧台吵吵嚷嚷地样子也实在是搞笑。
葛建华自己兴许也意识到了,嘴一瘪,两条胳膊打着弯儿抄在胸前,“算了。我今天也不想和你吵。你过来,陪老爸喝点酒。”
说着,把自己珍藏了好多年不舍得喝的陈酿往前推了推。
“开车了,不喝,有事说事就行。”他不耐烦起来,外套脱了就直接扔在沙发上,随即一屁股坐到了外套旁边,摸了根儿烟出来点上。
吸了一口,脑子里也不知怎么,忽然就出现了他和葛建华喝酒谈心,一派父慈子孝的融融场面,想着,就嗤笑一声笑出来,“你不用这么委婉,我不习惯。”
葛建华的脸瞬间又瘪了回去,吊灯从他正上方打下来,把他脸上衰老的痕迹照得更加明显了,脊背还弓得厉害,活像一只上了年纪的老乌gui。
他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砸,气哄哄地说:“董事会一致同意革你的职。”
意料之中。
葛出云点点头,“我知道,我也没想赖着不走,所以你们选得下一任主编是?”
“你妈。”
听到这儿,他眼皮忍不住颤了颤,顿了一会儿,看向葛建华那边,“你同意了?”
臭老头“哼”了好大一声,却也没正面回答他:“他们还要你举行新闻发布会,向公众及媒体道歉。”
“不可能。”他脸色一沉,重重地向后一靠,没被弹掉的烟灰被他这么一震,簌簌地掉在沙发上,给沙发布烫出了一个洞,“让那帮老东西死了这条心吧。”
“妈的,臭小子,你他妈的这辈子能不能听一回你老子的话!我是你爹我能害你吗?”葛建华的好脸果然装不过三分钟就崩了。
他生气样子太过滑稽,本身就是浓眉,两边的眉毛一立起来,眉尾的几撮花白的眉毛就像一簇小菊花似的炸起来。
“葛建华你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是吧?我和你的父子关系都断了多少年了?少拿身份压我,说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现在的处理办法已经是我的底线了,别得寸进尺。”
葛出云心里也压着火,亏他来的时候还对葛建华抱有了不切实际的期待。
想着当年他既然有本事让熏子净身出户,这一次说不定也有办法给她撵走。
甚至还信了周晓年的鬼话,觉得不管结果怎么样,至少他是向着自己的。
但葛建华还是当年那个葛建华。
一翻脸就不管不顾,摸到啥摔啥。
连他那么宝贝的那瓶酒都被抓着瓶嘴砸在了桌台的棱上,一瞬间,碎瓷片和里面的碎瓷片崩地到处都是。
“要是我这老东西今天还就非得让你听这个话呢?”
对于葛出云而言,葛建华摔东西的声音,简直和熏子拍桌子的声音一样烦。
他不悦地抓起外衣站起来,“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些,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事儿是我干的,什么样的后果我都自个儿担,我早就不是你儿子了,丢不着您老人家的脸。”
*
大门在他身后“嘭”的一声被拍上了。
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白茫茫的路面把Yin翳的天空都映亮了几分。
空气却仿佛变得更冷了,每吸进来一口,都怪刺嗓子。
他把早就没味儿了的烟屁股扔下去,拿鞋底儿蹍了碾。
隔着大门,屋里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还是那么明晰。
他也不知道突然从哪来了股劲儿,脚一蹬地,就以极快的速度跑了出去,开门、上车、发动引擎几乎一气呵成。
季鸣忱追上去的时候已经晚了,白车在他跟前儿嗖得一下就没影了,在雪地上留下两条明晃晃的车辙印。
就差一点点。
差一点点他就能堵到葛出云。
可他再也跑不动了,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换气,嗓子被冷空气呛得泛起了腥甜,大腿后侧抖得厉害,几乎快站不住了。
他猜到葛出云走那个隧道的目的是要去见葛建华,好不容易循着记忆,磕磕绊绊地从山路跑下来,却让葛出云就这样从他眼前跑了。
这一次,他甚至想不出该往哪儿追。
不过等他能站稳之后,视线却再也无法一味地放在葛出云开车压出来的两道车辙上。
和他隔着一个前院的那扇落地窗后面,他突然看见葛建华正蜷着身子颤颤巍巍地从吧台那儿的高脚凳上滑下去。
开始有汗水不断地从他的额角大滴大滴地流淌下来,滑进眼睛里,刺得生疼。
像葛建华被陶瓷片划破的皮肤上面,血滴也是这样一点点渗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第70章
状况看着不太妙,季鸣忱一下慌了神,竟跑上前去撞大门,结果撞不开不说,热汗还混着冷汗一块往外冒。
化雪的时候是最冷的,他却感觉自己的里衣都shi透了。
好在撞了两下就清醒过来,脱下外套往旁边一甩,抄起院子里松土用的小铁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