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母早逝,我和我哥从小学四年级开始都是在外祖父外祖母的家里长大。
他们的独立式别墅在这一地带的高档小区,吃穿用都远远在小康家庭之上,共同经营着一家还挺出名的公司,算是上流社会。
他们秉持着老派又保守的观念,认为“艺术”是一种捉摸不定又浪费时间的东西。
我留着一半来自外来杂种的血ye,里面却玷污般参杂了他们女儿高贵的基因。他们觉得自己有义务不让我堕落,强烈控制我对绘画的热忱。
虽然不认同,但他们好歹没有完全剥夺我的爱好。他们觉得上个素描班陶冶情Cao,学Jing了还能挂上“多才多艺”的名号,未尝不可。至于他们为我将现代插图与绘画当成主业大闹一番等等的就是后话了。
我在历史课摸鱼的时候,常常把课本竖在脸前,再趴在桌子上瞄着我哥画画。
我哥是我整个青春的素描模特。
他坐在窗边,劣质的薄窗帘根本遮挡不住正午的阳光,放肆地照耀在他身上,为他镶上金边。他的线条会在那一瞬间变得柔和,仿佛浓墨被晕染开,成为空气中虚无缥缈的美好。
藏在我书包里的素描簿换了一本又一本,里面却都是每一天不同的他,看似千遍一律其实不然。
从青涩到成熟——不管是我的笔触还是他的侧颜。
***
我在搬到别墅后做了一段时间的噩梦。我其实记不太清了,不外乎就是张牙舞爪的鸣响、喷溅的血ye、身体上的淤痕。
别墅里很大,虽不至于让人迷路,却总让人觉得空洞又陌生。我和我哥再也不必挤到一张床上,也不必在半夜对着吱呀吱呀缓慢转的风扇干瞪眼。
我们分了房,房间很大,床褥又大又软,我甚至有点不习惯。
被梦魇折磨了太多个夜晚后,我会厚着脸皮去敲我哥的房门。我哥浅眠,我轻声敲了三次他就会沉默着开门。走廊的灯光打在他的脸庞上,Jing致的脸庞闪耀着诡异又稚气的妖冶。
他会叫我赶紧回去睡觉。
我小时候有点倔,但又不敢忤逆我哥的意思,只好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他。他会一言不发地关上门,然后在半小时后出来查看我的情况,便会发现我还固执地站在他的房门口。
他小时候还不太会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在不快的时候也只会微微地蹙起眉头。我知道他虽然不高兴但也妥协了,便兴冲冲地扑上他的床褥。
我哥和我明明用的一个牌子的沐浴ru,我却总觉得他的味道和我不一样。我认为这是他独有的体香,一股冷冽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味,我很喜欢。
他会走上前毫不留情地将我扔下床,使唤我去洗脚。其实摔在厚地毯上根本不痛,但他仿佛享受我嚷着痛仰望着他。因为他的眼睛里会有一闪即逝的笑意。
我很喜欢他,所以乐意纵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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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辈人的狗血事迹对我波及不浅。
我妈是个金贵的千金小姐,自小泡在蜜罐里长大,在婚前受过最大的委屈大概是她不被认同的婚姻。
人都是审美动物,在意外表,喜欢漂亮又好看的东西。所以她会爱上我爸其实能够被理解。
她好歹倔强了25年,甚至可以为了一场婚姻与家人断绝关系,为爱奔赴。
这也许是一件浪漫又勇敢的事,但现实里没有童话。
我爸是个俊美的穷小子,又恶劣又残暴。
他喜欢血,喜欢殴打,喜欢酒Jing,喜欢赌博,喜欢丧心病狂的快感。
他无法自控。
他输光了钱。他借高利贷。他家暴。他成为了我童年里Yin暗shi冷的那段时光。
我爸在婚后六年堕落,我妈为爱忍受了他三年。
她终于在曾经耳鬓厮磨的床头前砍下了他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