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小七还没有来得及从姐姐今晚就要出发的震惊里反应过来,旋即就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她记得,那个纪然临走前说过,他下山之后每隔七天才会上来一趟;如果阿姐要离开这里天,杜嘲风也要离开这里天,那在这段时间里,和她一同在天箕宫里等待两人归来的……
岂不就只有魏行贞一个人?
冯小七立刻看向了杜嘲风,“天师等等!你昨天才答应过我要带我看你们天箕宫的地牢——”
“明天晚上就可以带你去啊。”杜嘲风答道,“看个地牢要多长时间——难道你还想进地牢住上几天?”
小七嘴角略僵了一下,“……我可以吗?”
“当然不行。”杜嘲风答得极为干脆。
小七伸手挠了挠头。
如果放在今天以前,她或许会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得好机会——大部分人都不在,她刚好能偷偷溜出去,前往野灵密集之所寻找机会。
但在姑婆那样直白地警告过后,这个计划必须暂时搁置了。
冯小七余光往魏行贞那边看了一眼。
这两天和阿姐接触下来,她能感觉到,在她刻意与魏行贞保持着距离的同时,这个人也同样不大喜欢搭理自己。
但平心而论,如果抛开这些不愉快,单单看着他和阿姐的相处……好像也还行的样子。
至少没有她印象中的,属于包办婚姻的那种僵硬和严酷。
而一旦得出了这样的判断,那其实不管魏行贞这个人究竟是正是邪,不论他这股莫名其妙的敌意来自何处,就都不重要了。
作为一个暂时的局外人,她只需要一直保持警惕,在这位魏大人露出了马脚的时候,想办法把看到听到的一切都传递给冯嫣就可以了。
不过,现下最让人头痛的事却是另一桩——她和魏行贞这个人实在不熟。如果要这样低头不见抬头见地相处几天,也太尴尬了。
“小七接下来的几天打算怎么过呢?”冯嫣问道,“要是觉得待在天箕宫里有些无聊——”
“不用。”小七立刻答道。
“我后半句还没说完呢。”冯嫣笑道。
冯小七认真地摇了摇头——虽然阿姐什么都还没有说,但从昨天晚饭的表现看,她一多半是要劝自己去司天台转转。
小七抱起近旁的三千岁,“真的什么都不用,刚好这几天我可以带一带三千岁,教它练练丢树枝捡树枝……什么的。”
“好吧。”冯嫣笑了笑,“我本来还想说,你闲下来的时候可以去司天台看看。”
小七轻吐一口气,深藏功与名。
果然没猜错。
说真的,与其去见殷时韫,还不如忍着尴尬和魏行贞待在同一个屋檐下——毕竟这个是不见面就不尴尬,那边那个是见着面就走不动道啊……
太难了。
……
就在天箕宫里众人闲谈的时候,山野之中,一场针对殉灵人的杀戮已经在持续数日之后,接近尾声。
杀戮的胜利方正在清理最后的战场,预计要持续到天明。
这些人全都是杜嘲风一手带出的隐哨,平安时他们是国都隐于暗处的哨卫,必要时他们是一把利刃,随时准备着楔进敌人的颈脖——
而当下,就是最必要的时刻。
岱宗山东西长约四百里,南北宽约一百里,山峦叠嶂之下,其主脉、支脉、余脉涉及周边十余县,山野盘卧千顷土地。
这几年间,殉灵人悄然潜居其间,如星火散落。
白天,他们是短褐穿结、安贫乐道的山民;入夜,他们是数不清的散兵游勇,钻进山林的深处寻找野灵。
在这些年不动声色的追踪之下,杜嘲风一共发现了一百三十四处属于殉灵人的常驻据点,而其他简易搭建的栖身之所更是不计其数。
殉灵人何其狡猾!
他们始终采取半休半耕的做法,当一半人露面的时候,另一半人则销声匿迹——不论杜嘲风如何追踪,始终推测不出他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但是没有关系,随着腹地被召出的妖物日渐成型,越来越多的殉灵人就如同从土地中钻出的嫩芽,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了对应的据点。
这让杜嘲风不由得想起了婴孩诞生前的情景——妖物固然正在日渐变得健壮,而孕育它的人却日复一日地脆弱起来。
隐哨们一直潜伏在暗中,直到殉灵人的数量连续几日保持平稳,没有再增加的时候,杜嘲风意识到差不多到时候了。
就在他进宫面圣的前夜,由他一手带出的二百隐哨已悄然渗入了岱宗山的边缘之地,针对所有殉灵人的藏身之所,开始了一网打尽式的清剿。
杀戮从那个夜晚开始,到第二天黄昏结束。所有殉灵人被就地格杀,永绝后患。
暗哨们的手上没有沾染一滴鲜血——流血是不必要的,因为血的腥味会残留死者的悲鸣。
只有在无知无觉中死去的人,才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