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只道他处心积虑想出了一个“洛都无影”的噱头,对上投其所好,却不曾想,魏行贞才是这件事中的一枚棋子——一枚孙幼微用来对抗殉灵人的险棋。
也是一个阻塞百官悠悠之口的借口。
冯嫣又转向杜嘲风,“所以天师离开平妖署的这些年,是一直在岱宗山上找寻殉灵人的线索?”
杜嘲风点头,“对不管是长安还是洛阳,但凡要聚集足以野灵,都不可能绕开这一带。”
“那可有什么收获?”
“有,所以今夜才来和陛下商议,需要借你识渺公子之力。”
“我?”
冯嫣有些诧异,那边那些飘散山间的野灵根本算不上是妖物,而从殉灵人听上去完全是一个由人组成的教派——妖怪们哪里会在乎世上有没有罪恶?
愿意在这种事情赌上自己的性命的……大概也只有人了。
“我应该……帮不上什么忙。”冯嫣轻声道。
“不,你帮得上。”杜嘲风沉声道,“至少在目前,没有看起来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见杜嘲风说得这样斩钉截铁,冯嫣更觉得迟疑,“您说说看。”
杜嘲风从袖中取出一块女子用的方帕,
冯嫣望了一眼,“这是……?”
“这是之前,郡君落在你府中的一块手帕,上的血迹,是你小妹冯婉的。”
冯嫣颦眉,伸手接过了方帕。这手帕上有一点淡淡的血印,若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痕迹。
“郡君借口和令妹打架,抓伤了她,这才留下这一点血迹。”杜嘲风轻声道,“就靠着这一点血迹,她用‘子归鹤’找到了你。
“如果我没猜错,昨日应该也是有一个幻境将你与魏府的仆从隔开——这也是为什么此前魏府下人去后院时没有见到你人,但她却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你的原因。因为我的子归鹤,不怎么受幻术的影响。”
“子归鹤……”冯嫣觉得这名字耳熟极了,很快想起来,“这子归鹤,是杜天师您独门方技?”
她记得从前去岱宗山的时候听人说起过,山林中常常有人迷路,亲眷久寻不得,这时只要去司天台讨要一只杜嘲风的子归鹤就好。
当事人只需咬破手指,让纸鹤嗅一嗅自己的血气,它就会飞往离此地最近的、且与这气味最相近的人那里去。
山上的人都直接喊它“天师鹤”,也就只有杜嘲风一个人还在坚持喊它的本名“子归”。
杜嘲风一笑,“谈不上什么独门方技,无非是一些小玩意罢了,偶尔也折几只送人。”
冯嫣握着手帕,“这么说来,昨日还多亏了郡君放出纸鹤找到我?”
“这也谈不上。只要你人还在魏府之内,我来了,自然就有办法找到你。”杜嘲风笑着露出自己的一口大白牙,“天底下,还没有我找不到的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挠头,头上束发的铜箍也随着他的指尖而上下扰动。
这个动作让冯嫣霎时间想起了贺夔。
冯嫣躬身道,“天师大才。”
“话说回来,”杜嘲风忽然道,“昨天还有点不确定,就没有和你们说,但今早我去桃花卫看了看上次明堂树妖留存的残骸,确定了一件事——你们府邸里那股似有若无的妖气,我在岱宗山上也遇到过。
“听魏行贞说,你们后院的那块沙地原本栽种了一些从山上移植而来的绿植,且夏至当日,在明堂附近伏诛的树妖也是其中的一株,我想这就是原因。”
冯嫣开口,“……什么的原因?”
杜嘲风的声音掷地有声,“妖气似有若无的原因。”
冯嫣与魏行贞两人都为之一震。
“野灵不是妖物,自然也没有妖气。”杜嘲风的声音又转轻,“你们俩虽然都亲眼看见那只树妖妖元溃散,按理说它不应该再存活于世上——可是它毕竟存在了,不管是以何种形式。”
杜嘲风伸出两根手指,“你们再想,夏至那天树妖袭击明堂,和在那之后的聂小君行窃纵火显然是一个前后脚的配合,但有意思的地方在于,那只树妖在破坏了地宫的大门以后,就立刻向你奔去了,并且直接死在了你手里。”
他看着冯嫣,“——这么说不严谨,但总之是因你而死。”
“那又如何呢?”
“那么它死后的执念,就锁定了方向。”杜嘲风说道,“这样一来,当它复生——你们先别计较它是怎么复生的——就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你。”
“而果不其然地,你昨日就在家遇险。”杜嘲风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可见这只妖怪因着什么缘由,真心实意地想要你的命,冯嫣。”
“我知道。”冯嫣轻声道,“方才在家时,我也和魏大人这么说,只是大人不信。”
“嗯?”杜嘲风看向魏行贞,“为什么不信?”
魏行贞没有回答——杜嘲风问的“不信”是“不信这妖怪想要冯嫣的性命”,而魏行贞的“不信”,则是不信这只妖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