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薛竺的确经常来找周琰,周琰并不排斥,薛竺有时候教他写写字,周琰只是看跟着写,学会了就当着薛竺的面写情诗。
薛竺越发琢磨不透周琰了,他无法理解年轻小伙的思路,若是真有爱慕的对象,那也该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他这一首首的充斥着弃妇的哀怨,有一些还是悼亡诗,但都是写给一个人的,似乎是一个身着蓝色绵帛,戴着绿松石耳坠的人。
薛竺只好理解成周琰故意搞恶作剧跟他作对,他感觉更加头疼了。
几个月之后,周琰忽然见到一个身形高大,面目凶狠的男人和薛竺一起到来。
“你就是周琰?”伍叙凌厉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周琰察觉伍叙目光不善,他并未回答。
伍叙发出狂笑,他的笑声震得周琰浑身上下隐隐作痛,伍叙笑罢什么都没说,往水塘中看了看章羽,便转身走了。
薛竺追了上去:“伍大人因何发笑?”
伍叙紧握住薛竺的肩膀:“薛大人,我们的机会来了,此人可用。”
薛竺面露难色:“伍大人恐怕还不知道,周琰性格难测,还不到用此人的时候啊。”
“薛大人何必在一根绳上吊死?”伍叙冷笑,“为何不把周琰送给王廖?”
薛竺震惊:“伍大人的意思是?”
“君王对公子一直有所提防,这五年来我不得不退避乡野,公子也一直在默默等待时机。周琰的名声天下皆知,自从轩辕氏将他送到了公子府上,王廖就加强了对我等的防范。若将周琰献给王廖,他必觉得拔去心头一根刺,我们再派颛勤寻找机会,杀了他。”
薛竺的目光一沉,随即他也冷冷地笑起来:“伍大人好手段。”
“薛大人,我的话还没说完。”
伍叙的手从薛竺肩上挪开,眼却紧盯着薛竺:“公子早就告诉我,周琰性格顽劣难驯。按照薛大人这样温吞的教法,要教他到几时才肯听话?恕我直言,薛大人未免优柔寡断!”
薛竺的笑容变得更加谄媚,他拱手道:“还请伍大人指点一二。”
“将他送予王廖,等我们大功告成之后,再把他抓回来。那时他就是王廖的旧臣,我们便以此为由对他动刑。我就不信,几百棍子打下去,他还敢不听话。”伍叙的目光像是钉子一样穿透薛竺,他伸出一根手指,戳着薛竺的肩膀,“要让他明白,这里谁才是主人,他要听谁的话。”
薛竺的嘴角轻轻抖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待到那时,一切都好办了。”
伍叙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他对公子光华抱有很大的期望,为此他愿意奉献出一种铁血的忠诚,不顾及任何人的情面。他根本就没有把周琰看做一个活人,而是一件随时可以用的兵器。他说要将周琰交给王廖,当晚子时,一伙士兵忽然就闯入了他的房间,把周琰连夜押送进了皇宫。
薛竺大人赶来了,但他看起来很无力,他阻止不了周围的兵士,只好小跑着追着周琰,反复跟他说:“周琰,你进了皇宫千万不可以动手,无论什么情况都不可以动手!我们一定会马上想办法救你出来。”
第二天早上在朝堂上,周琰见到了王廖。王廖是个面色红润但个子矮小的男人,胖墩墩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幼态,嘴角有一颗巨大的黑痣,他走到周琰面前,比他要矮半个头。
王廖对周琰笑起来,周琰对那个笑容印象深刻。他看到王廖咧嘴的时候,黑痣上的一根毛翘了起来,那种笑容就好像土匪抢到了一批珠宝,是一种朴素单纯的快乐。
王廖把周琰当成了一件摆设,让他跟另外一堆摆设待在一起。那是一个既远离后宫,又没有人烟的偏殿,周琰不得不睡在一堆绢帛和珠宝中间,眼前堆满了各种夜明珠和稀奇古怪的珠宝藏品。
周琰很后悔没有把周郢带在身边,他不愿让周郢到处磕磕碰碰,但要是早知道会来这种地方……
满周身都是琳琅满目的珠宝,他唯一的珍宝却不在身边,周琰报复性地在那些甲骨上乱涂乱画,还在竹简上写满了到此一游。
周琰的心里念想的都是二哥,他在被抓前慌乱地把周郢藏了起来,忘了去看一眼他的大哥。
事过之后周琰想过来,发现这是他人生中经历的第一次生离,它毫无征兆地在那个夜晚发生,他只记得那天深夜月光依然明亮,天上有无数闪烁的星辰。
那时他还不懂,不懂再美的夜色都始终逃不开凉薄的底色,不肯对孤单的人表达一丁点的慰藉。星辰的流光在多年后变成一首诗,变成“人生不相见,动若参与商”的悲凉。
周琰因此永远地失去了他的大哥。
公子光华选择了章羽,他对颛勤说:“请君务必以命助我,我必替君赡养父母,照顾家人,为君免去一切后顾之忧!”
颛勤穿透死亡看到自己的名字刻在史书上,看到自己的妻儿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他义无反顾地答应了。
伍叙便送颛勤去一个专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