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披着发,一看就是未出阁的姑娘,却得了这般难以启齿的症候,难免叫人怀疑。绾上妇人髻,也能少些猜疑和打量。
青丝如瀑,丝滑如缎,总是从她的手中滑落。
散开了好几次,温宁有些羞窘,又有些心烦意乱。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随即满头青丝被人托起,松松地绾了个堕马髻,如蔷薇花低,藤萝枝蔓。
只是当视线触及那雪色的后颈时,谢景辞目光一顿,轻声问了一句:“现在还难受吗?”
没有了发丝遮挡,他的呼吸径直落在耳后。
薄薄的热度传来,温宁脸色微红,摇了摇头。
没再多说什么,谢景辞目光掠过那净白无瑕的后颈,将发髻微整,收回了手。
幂篱一戴,遮掩了几分少女情态,倒真有些妇人的温婉来。
隔着一层纱幔,老大夫搭在皓腕上,目光在两个人身上转了转,笑着道:“二位是新婚吧,小夫妻感情好,用些助兴的药也无可厚非,但年轻人还是不可太贪欢,来日方长嘛。”
“不是……”
温宁面上显出一抹酡色,张了张口,却不知从何解释。
幸而下一刻老大夫面色忽转,缓解了她的尴尬:“不过,这药怎如此凶猛?小娘子这般柔弱,怎可用这样狠的药来。”
老大夫又看向谢景辞,目光带了些谴责。
谢景辞唇线紧抿,并未出言反驳。
温宁知晓这是为了顾全她的颜面,红着脸试图解释:“不怪他……”
“小娘子不用为他辩解,这般年纪的男子大多不知轻重,你不要总是依着他乱来。”
老大夫见的多了,一看她这般护着,便以为又是个脾性软的。
“不过,这种药你是如何得到的?我曾经在江南游历的时候见过,似乎是那些教坊里专门弄出来的……”老大夫看向谢景辞,眼神更为不悦。
家里已经有了这么个貌似天仙的夫人,却又和教坊扯上关系,明明看起来这般清贵端庄,行事怎生如此放荡?真是人不可貌相。
“意外偶得,我也不清楚这药的药性,劳烦大夫讲解了。”
被骂了一通,谢景辞面上却看不出恼,仍是风度颇好地向老大夫求解。
“你不知道?”老大夫态度好了些,摸了摸胡须,“这药确实也少见了,从前江南最顶级的教坊妙音坊尚未解散的时候,听说他们对不驯服的姑娘用的就是这种药。此药性毒,但名字倒是颇雅致,你就没发现你那小娘子身上有什么异常么?”
异常?
温宁沉思了片刻,她一到晚上就意识混沌,什么也想不起来。
不过,妙音坊,不正是她从前所在的地方么?
她那会儿那年纪小,王妈妈总是用药来吓唬她,但是从未真正拿出来过,她以为只是个唬人的东西,没想到离了教坊这么久,却意外用到她身上了……
“她后颈上似乎多了颗朱砂痣。”谢景辞答道。
话音刚落,温宁忽然想起银环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但当时自己明明拿镜子照了,却什么也没瞧见。
余光里瞥见她脸上的困惑,谢景辞顿了一下,又道:“只是昨晚上有,白日里却忽然消失了。”
温宁偏过头去,俯下视线,然而衣领遮的严严实实的,她什么也瞧不见。
不过,他……他为何对自己的身上一颗小痣都如此清楚?
一想到这里,温宁忽然脸庞微热。
“这就对了,此药名为朱砂痣。”老大夫叹道,“没想到竟也流入平京了。说是药,其实本也不是药,是一种红色的情蛊,进了人身体后,随着蛊虫长大苏醒,欲|望便会被勾起,直至半月后蛊虫死去。若是得不到排解,便会血热而死。不过这蛊只在夜间活动,所以白日一沉寂自然便看不见了。”
“半个月……”温宁脸色煞白,“能直接把这蛊虫驱出来吗?”
“要是那么简单,这药便也不会被教坊秘供着了。” 老大夫摇了摇头,看了眼温宁纤弱的身体,话语又有些回转,“不过,虽然解不开,压制药性还是可以的。”
随即转身,从高高的药柜里给温宁拿了瓶药。
白色的瓷瓶里装了七粒,将要递过去的时候,老大夫忽然又收回一点,对她警示道:“这蛊虫性热,因此我给你的药,药性寒凉。偶尔吃上一次倒是没事,不过若是吃的太多,可能会宫寒,小娘子若是尚未生育的话,子嗣上可能会艰难,如何取舍,须得你自己斟酌。”
眼前这小娘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不像是生育过的。
思及此,老大夫又冷着脸看了一眼谢景辞,眼中的谴责显而易见。
他特意把药给了小娘子,就是让她自己决定自己的身体,免得一直被这不知轻重、只会贪图享乐的夫君牵着鼻子走。
“好,我知道了,多谢大夫。”
温宁接过瓷瓶,嘴唇微抖,向这位体贴的老大夫深深地福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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