疟疾发病反复无常,间接性冷热交替,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野花,自从那夜被雨打落后,又顽强的扎根在土里,生机勃勃起来。
小五连日来照顾我,颇为劳累趴在床头沉沉入睡。
我起身只觉得四肢乏力,想来是在床榻间卧久了,腰酸背痛。
小五安静的睡颜,细看下也只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放在现代还是上高中的年纪,在这里却是少年老气,是主人暗处最锋利的一把刀。
因照顾我头上的发还没梳顺,翘起一根呆毛来,我伸手想去把那根毛捋顺,没那么碍眼。
暗卫的警觉性让他一瞬起身,锐利地把袖口刀刃对准了我。
看清是我后,他慌张收了刀,垂下头去,“殿下,对不住,我以为是……”
我终于摸到了他的头,“是我自己的原因。”把那根毛顺了下去。
小五的耳朵至后颈已是通红一片,不敢抬头看我,我只道这孩子心思敏感,太过害羞了。
在众人的照料下我撑过那年的严冬,只是曹家娘子还未走出伤痛,我去他家拜访时,曹小花的衣物吃食用过的都已然烧毁了,以防二次传播。
我看到曹娘子鬓边生出了几根白发,脸上像老了十多岁,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我找到了镇上最有名的名医,把自己在现代所知道的疟疾的一切告知了他,并要求他不透露自己。
名医和别处的郎中研发讨论药物,终是研发出了简易版的青蒿素,并投入传播出去。
从靖州传来的消息,杨广亲征,很快控制住了败势,疫情随着处方和如何善后防御的法子的传播也能到了控制,忻州、山水郡的疫情得到了控制,病疫爆发地元石乡得到了有效的缓解,一切都在变好,欣欣向荣起来。
靖州一战杨广率兵大败高丽,战争过后民间都在传言陛下疯了一样再找一个人,一个男人。有传言说是他的皇后,也有人说皇后早就死在了靖州一役中,不见尸骨。
大业八年,这是我在隋朝过的第一个新年。
我放下手中的柴火,炉子里还烧着咕噜噜翻滚的汤药,我坚持外出能为鹿庄的百姓做些什么,为病患烹煮些草药,由专门的人在端给他们。
兰香与暗卫们刚开始是坚决不同意,兰香还在我面前哭哭啼啼说我金贵之躯,这怎么使得。
我道世间无贫贱之分,人人平等。要是你们几个染上了疟疾,我也照样衣不解带照顾。
他们被我的坚持说动,只能让我挑选一人随我同行护我在周身,在小五期待放光的眼神中我挑了他。
此刻小五懒洋洋的靠在门扉旁,打着哈欠,怎么也睡不醒的模样。
屋外,隆冬,北风凛冽,茫茫雪花无拘无束的洒落下来,到处都是雪白色。
小五大半身子靠在门上,不知有意无意屋外的寒风我一点也没吹着。自从患过疟疾后,我这身子是越发病弱了,单薄得很。
我把手缩进加衬的棉衣里,这棉衣裹实下我倒是像一头圆滚滚的小熊。
小五看我缩头缩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两个梨涡好久都不曾收回。
他拍拍深色衣襟上沾上的雪粒,道,“公子,我们快走吧,晚了,潘老头摊子前的糕点可都卖完了。”
我笑着点点头,与他一前一后迈步出了后厨。他走在前,为我挡去了不少风寒,这些日子他倒是长高长壮了不少,原本下巴在我鼻梁处,现在已是在我发顶了。
他撑着油纸伞,伞面往我这里倾斜,另侧的肩头落了不少雪花,雪粒融化在深色的肩袍上。
我把伞尖往他那里轻推了推,他感受到了,转过身,对我露出浅浅的酒涡。
这家伙,时不时朝我笑,有那么好笑嘛。
在我们一来一回推搡中,途中还遇到了曹娘子,她脸上恢复了点光彩,只是不能提起曹小花,一提她就落泪。
“曹娘子你这是要去祭拜小花。”我看着她篮子里的布娃娃香烛一类,便猜到了。
过年前家家户户都挂上了大红灯笼,门前的鞭炮声霹雳吧啦响个不停。曹娘子一直说怕小花在那过新年一个人孤单,所以要去陪伴看看他。
曹娘子的丈夫只觉晦气得很,一个人在家吃酒。
“曹娘子,你等等我,我同你一起去。”我转身去小铺子买了些五颜六色的糖果,揣在手里,跑回来气喘吁吁,小五撑着伞跟我跑了一路,他见我这样,却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默默跟在我身边。
曹小花的坟包小小的,是个空坟,她的尸体和用过的东西早就被焚烧的一干二净了。
我和曹娘子为她清理坟包上新长出来的杂草,雪花纷纷扬扬飘了下来,砸在我的脸上,我觉得生疼,疼到了我的心头。
我笑着说,“小花,你又长大一岁啦。之前你说过等你长大了让哥哥娶你做娘子,这一世怕是不成了,如若有下一世,哥哥娶你做娘子好不好。”我把糖果摆在坟前,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忍不住咳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