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遗正坐在小桌前,和对面的男子对酌。
瞧见老仆进来,他微微一笑:是金叔吧?
他这一声金叔,金绪自然不敢当,他恭敬的行了一礼:老奴拜见韩相大人
韩遗叹了口气,淡淡道:韩相就算了吧,还是喊我小七吧。
金绪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如今,确实这一番景象。
韩遗看了眼对面清冷的男子,有些嘲讽道:你这寒山宫,什么时候这么荒凉了,和冷宫也没什么差别了吧。
对面男子一身白衣,冷漠又寡言,并没有多说什么:这里本是如此。
只不过当然熙熙攘攘,如今只剩一个老仆和三五人罢了。
这位男子就是韩遗的堂兄,韩玄,字子宣,韩家五公子,曾经的江陵校尉,都督并州诸军事,后来的大韩后。
他是南朝第一位掌有实权的帝后,也是昌禄帝曾经最深爱的后宫之主。
因韩玄在寒山寺出生,因此朝云当年特意将此宫改了名。
由此可见对他的珍重。
只不过寒山宫现在,也确实和冷宫没什么差别了。
韩玄这些年性子愈发冷淡,对韩遗也是如此:我如今不过一介废后,韩相何必来沾惹纷争。
冷言冷语,韩遗还没说什么,老仆就急了,跪倒在韩玄身边道:公子!您何苦折磨自己闭宫这么多年,您可见陛下有一分回心转意?
他说的老泪纵横,但是韩玄却没什么反应,淡淡道:我不需她回心转意。
韩遗听了,一口饮下杯中的酒,冷笑道: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请指离宫?
韩玄跟朝云的恩怨,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最后闹到这样两两不见的地步,其中又死了多少人,已经算不清了。
这位曾经韩家的最杰出的五公子,执掌三州军事,手握重兵,沙场无败仗,为了朝云背叛家族,最后入主深宫。
却最后落得如此凄凉下场。
面对韩遗的质问,韩玄并没有太多情绪,再多的情绪,也在这深宫中被磨平了,他的爱与恨都化为了心中的一潭死水。
我只是累了,有负老太君和母亲的期望,也害了阿姐,韩玄端着酒杯的手有些不稳,掌心依稀可见的伤疤,他的语气很平静:我这样废人,如今也没有回去的必要的,等我死后,自会去跟列祖列宗请罪。
这几句话,是韩玄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韩遗这样说。
韩遗却听得红了眼,他比韩玄小好几岁,早先年一直活在这位堂兄的光环下,但是这一刻却感受到了一阵无力:
他曾经这样敬仰的兄长,曾经驰骋沙场未有一败,不输这世间任何一个女儿郎的韩玄,如今成了这个模样。
韩玄摇摇晃晃敬了他一杯酒,漆黑的眸中难得多了一丝生气,对韩遗微微一笑:你比我更适合带领韩家,家族为我牺牲的够多了,不值得再做什么。
说罢一饮而尽,对韩遗说了最后一句话:奉高,以后不要再来了。
然后起身离去,只余韩遗一个人坐在那里。
金绪望着形销骨立,一副骨架像是被风一吹就散的样子的背影,再也忍不住了,对韩遗跪了下来:
七公子,老奴求求您了,今日是公子的生辰,我原想去永乾宫碰碰运气,却听闻他们再给公主办什么宴会说这些做什么,现在只有您能救我们公子了,他
老仆神色带着痛楚,十分艰难道:公子现在身子越来越不好了,再待在宫中,恐怕
韩遗如何不清楚,他其实难得入一次宫,这次也是不得不来。
他怔怔的望着远处的宫殿,似乎能听到那里的欢声笑语,久久才道:我会想办法的。
韩玄心存死志,如今不过是熬着日子罢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韩玄一辈子困于冷宫中。
纵然这条路是韩玄自己选的。
韩遗出了宫,就开始研究楹酒最近的动向。
原来是入了国子学,不过是上个学,朝云就宝贝的跟什么一样,韩遗心里觉得不屑,要知道国子学可不敢不要公主殿下。
他想起自己好像有个太学讲师的身份,忽然来了思路。
昌禄帝废后,对韩家其实影响不大,因为韩玄入宫之前就把自己手中的东西分掉了,韩家的东西一并归还,三州的军事虎符全交给了朝云,所以朝云才能在初期这么快立足。
韩遗并不恨朝云对韩玄的利用,如果韩玄本身只是个普通人,朝云和韩家都不会这么重视他。
他恨的是朝云的冷漠。
韩玄为朝云铺平的世家的路,两个人最后闹翻后,手中什么都没有韩玄,被世家安置在宫中的人磋磨时,朝云始终无动于衷。
这些年所有人都在慢慢好起来,但是只有韩玄,被困在那一方天地中,不得逃脱。
于是楹酒开开心心上了一个月的学后,得知了一个噩耗
教他们策论的讲师,因病不能再教了,而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