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是靠背篓里的干粮硬生生撑过那十几日的,这里有死水,勉强能喝左右也喝不死人,反正瘴气侵体回去必定得大病一场。
云齐担心再有怪物偷袭,挑了口比较结实的棺材,睡觉再也不敢和小尘影一起睡,他们两个必然有一个得醒着。
其后十几日,云齐醒着时要么就看顾那几株注定送不到的药草,要么就看着小尘影发呆。
小尘影比他强一些,开始练字了,大部分的时间云齐都用来教他说话写字,拿石头在地上瞎划,要么就听云齐讲一些老掉牙的故事。
讲自己从前流浪的故事,在荒山上和群狼疯狗抢吃食,在街边抢人家刚买的包子烧饼,有几次被抓住还狠狠挨了揍,在私塾外偷听先生讲课,那些学生发现后拿石子砸他。
也说他是怎么被捡回云家,云家的夫妇对他如何的好,还说起了不待见他的云家祖堂和“十分友善”的堂兄云奕,大概是无所事事,他几乎讲得事无巨细,有些事连我都忘记了,于是我和小尘影一样听得津津有味。
我幼年因为闻肘子的香味而吃不到,心里十分执念,后来在云家,娘特意做了,或是干脆买,我却再也找不回当年的喜爱之感,不过爱吃还是照旧爱吃的,云齐说起这些,答应小尘影以后带他去吃这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既然说起来了,我便记起姬尘影爱买肘子给我吃,而后又总觉得有什么事想不起来,这事情就是这般,你越想,它越是躲着,到后来想得头疼,索性不想了。
☆、此间因果
我还真就硬熬了十几日,这期间无数次感慨我与姬尘影有这份缘分实在不易,他少时是这般,长大了却是一丁点都不像。
小尘影十分依赖云齐,半步都不离开,就是写字都要写完一个回头看一遍云齐,有时候云齐在棺材里睡觉,石子磨地的声音大,他就跑远些些,写完一个跑过去看看,再跑回来继续写,乐此不疲,生怕云齐凭空消失似的。
他的表达方式也与众不同,爱说喜欢,初初云齐觉得没什么,可无论怎么教都没有改变,云齐无奈,却怕他长大了改不过来,同哪个姑娘家说了唐突。
某一日云齐同他说,这句话不能随便乱说,喜欢什么人在没有得到人家的回应前,要放在心里,不能挂在嘴上。
小尘影不懂,问什么是回应。
“就是与你一样的心情。”
小尘影更不懂了:“云齐也喜欢青岚。”
“……话是这么说没错,你……”
我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总有我逗姬尘影的时候,还是头一回见自己吃瘪。
云齐索性又教他,不仅话不能乱说,东西也不能乱送,但又觉得小尘影还太小,有的话不能拿来明面上说,只好教他,什么是不准的,别问为什么,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不能随便对小姑娘说“我喜欢你。”除非你想娶她为妻。
不能随便赠小姑娘花啊玉佩啊首饰啊,还要额外解释这些都是什么东西,除非你决定娶她为妻。
当然也不能随便收这些东西,事关姑娘的名节。
小尘影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后问了一个足够令云齐不想再说话的问题:“为什么都是小姑娘?”
“……”刚教会小尘影男女之别的云齐有些说不上话来:“男子也一样。”
也被追问不能随意赠男子什么。
“不能随意赠男子……剑,对对对,不能随意赠佩剑。”
这是胡说八道的,我和云齐都心知肚明。
长大后的他赠剑给了裴毅。我站在他身边假意能戳到他的额头:“你小子早就有这心思了?幸好当初我没收……”
“剑、是什么?”
“剑就是……”
又是一堂夫子课,这些日子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先闪到一边儿躲会清净。
他上他的夫子课,我想我的人间事。即使知道我在这份记忆中只是个过客,也忍不住想昨日小尘影说的话。
缠缚结。
这是一种邪术,与骗归叶姐看到假象的那根木钗一样,或者也可以说,与十二年前姬尘影的爹骗姬轻罗的娘命定的那一招一样,都是大同小异的邪术。
小尘影的手脚胳膊以及腿上伤痕累累,不仅仅是之前与可怕缠斗时留下的,根据小尘影所说的话,和可怕见到云齐时的反应来推测,可怕这样的怪物对妖不感兴趣,否则它也活不到这个时候,早就被反杀了才是。
他身上的伤痕多是想离开万棺墓时,被缠缚结造成的。
白芨当时给我看的记忆里,有姬尘影的爹给襁褓中的婴孩以邪术命定的场景,而后便是白芨将姬尘影从万棺墓捞出来,那时的小尘影比现在这个看着要大一些。
如今一切明了,白芨当年为何离开灵岳,在此地建宫立派。他回去是被关了许久的禁闭,姬尘影身上有他的妖力性命无虞,他被蒙在鼓里以为姬尘影在姬家长大。
却不想姬家杀不死小尘影,也不愿养着狐妖之子留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