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淡淡的月光。
清幽的竹林里,邱枫染一身白衣,静坐在石岩之上,对着月亮,吹着清幽的曲子。他的面容清俊,薄薄的唇即便笑起来也有几分冷峭,何况今夜,他心乱如麻。
他是一个冷静的人,即便心乱,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情绪,笛声依然流转幽长。
他的不远处,一人静静地站立望着他。那人一袭白衣,身形清癯,一张俊美无尘的青铜面具背着月光,右手则拿着一枝扶疏的桂木,桂香幽隐,香远益清。
面具人怎么看,怎么飘逸俊美,他的面具带着笑,美得有几分生动,令人痴迷。他在静静地听着邱枫染吹笛,耐心的姿态像是在欣赏一场烟花的盛宴,数不尽的绽放辉煌,看不完的烟没沧桑。
邱枫染停下,竹笛在他的手中斜倾着,他的嘴角噙着笑,对着面具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面具人为他轻轻地鼓掌,桂枝随之摆动,摇落一身香。他笑而不语,月光为他披上一件华丽的衣裳。
邱枫染望着他,不得不承认,面具人真的是好一种令人倾慕的姿仪。望着他,仿似可以穿越岁月沉重幽暗的尘灰,透过空间苍茫杂乱的碎屑,直接抵达一种华美而寥落的境界,在那个境界他莲花一样,俯瞰众生,微笑。
他微笑的唇旁,没有悲悯,只有戏弄。
没有人可以窥视他真正的面容,那张绝美的青铜面具,散发冷硬而令人迷醉的光辉。
邱枫染莫名其妙的与之很接近。好像,他们之间有着某种神秘的宿缘,与之相见,莫名欢欣。人海知音,这种感觉在与李安然朝夕相处,侃侃而谈的时候,也不曾有过。
人与人之间,生物与生物之间,有时候就是有一种神秘奇妙的感觉,有些人我们渴望亲近,有些人我们本能地疏离。
邱枫染在和那面具人两相对望,距离不远也不近。
邱枫染望着他静静地笑了,远方的星星,在深黑的夜幕上闪烁这光辉。他的笑,好像是对久违的朋友,不期而至。淡而深。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邱枫染的心似乎只有这个飘逸而邪魅的面具人才能洞察,才能理解。只有那样一种寂寞的邪恶与唯美,才能让他心生倾慕。
两个人突然觉得,彼此都不用说话。邱枫染仿佛看到了那夜被撕碎的紫jing云兰的花瓣,那淡淡的幽香,洁白的光泽。碎裂在地上。
那夜他拒绝了面具人的邀请。
那夜,在一剑的较量之后,面具人将跌落的紫jing云兰捡起,静静地撕碎。
他想起,面具人走后,他内心难以言说的惆怅和心痛。
而今夜,面具人白衣胜雪,宛若玉树临风。淡淡的月光,幽隐的芳香,空灵又质实。让他突然觉得这是一场注定无法逃脱的相遇。
邱枫染好想问他,“可以,在竹林小屋的旁边,种上紫jing云兰吗?”
可两个人,只是相视而笑。
邱枫染抬目望见那夜的星空,浩瀚繁星,偶尔淡薄的云。
面具人轻轻地道,“或许,这世上只有你,那么有兴趣看天上不谢的烟花,难道你就不爱,这世上的繁华?”
邱枫染道,“这有什么差别吗?”
面具人道,“天行健,自然我们无法改变,可从我们拥有生命的那一天起,人生短暂,我们一定要让它绚烂。世间繁华,虽然难以把握,但也聊胜于无。”
邱枫染笑得清冷,“如果繁华是你的诱饵,我是那条爱慕繁华的鱼吗?”
面具人仰面叹气,微笑道,“你不是!”
邱枫染也笑。面具人道,“可你也不是那只曳尾于泥涂中的乌gui。生命若是烟花,总要在黑夜的高空中,绽放。”
邱枫染平静的面孔掠过追忆的感伤,他苦笑着似自言自语,“只是,为了烟花?”面具人道,“刹那的烟花也会永恒,让不同的人为之惊艳。”
邱枫染的心突然温柔地疼。为什么,李安然从未用烟花来比拟人生?对李安然来说,生命可以短暂到呼吸之间,连接着花开花落的似水流年,却从来不是,长久寂寞瞬间绽放销毁的烟花。
而偏偏,这个面具人,就像是读过了他的心,爱慕烟花。他第一次到自己身边,在花溪苑里点了把火,负手望着半天的火光,像是欣赏美丽的烟花。
这便是奇怪的机缘,莫名的吸引。人们爱慕李安然,是因为欣赏他生活的态度,而偏偏自己,无法苟同。
道不同不为谋。或许真的如面具人所说的,自己欣赏李安然,但不是为自己寻找一个朋友,而是在寻找一个对手。
面具人早就了悟了他的心。本质相同的人,即便相隔很远,混迹人海,也能一下子感受到自己的同类。
邱枫染知道,他这次无法拒绝。他仿佛听到内心最隐秘的声音,他的骨子里就有一种接近邪恶的冲动。
所以,他看着面具人,会心地笑。他笑着说,“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面具人仰天笑了一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