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标准年后。
“我们之前谈拢的条件是什么来着?”
席长庆抬手止住了身边围着的人群的喋喋不休,按了按眉心。
江璧西迎上去,把文件夹递给雄虫。“我们让利百分之三十,他们附赠一颗矿产行星。”
雄虫缓慢地点点头,接着又一挥手,江璧西就知道没自己什么事了。他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看雄虫被人群簇拥着走进大会议室,雄虫很少开口,只是间或比划些简洁的手势,人群就被他调动起来,前前后后地忙碌。
贵族。
江璧西翻个白眼。尽管这位尊贵的雄虫是他工资的掌管者,可以在一念之间决定翻倍或者扣光他辛苦工作后应得的奖金,江璧西还是忍不住腹诽。
话说回来,他这位雇主排场确实大得出奇,因为席家就是帝国权势最盛的贵族世家。而这又是因为,每任虫后都出自席家。在帝国,没人能保证下任虫皇是嫡出还是庶出,野心勃勃还是耽于享乐,但所有人都知道,虫后必定会是席家这一代资质最优的雌虫。
这也就导致了,席家嫡出的雄虫比大多数处在权力边缘的皇子实际上要更尊贵。按理说,抱上了这条大腿,江璧西已经可以躺着数钱花了,只可惜,席长庆在家中排行老二。等席家现在的家主百年之后,席家所有的产业都会归属于席长庆的哥哥,那个——这里引用席长庆的评价——“脑子里装满了狗屎的暴力狂”。
尽管席长庆自认比他的兄长要优秀、可靠百倍,但他也不得不警惕,在历史上,有不少比他更为出色的席家次子,最终只继承了不至流落街头的一点可怜的财产,还被当上了家主的草包哥哥百般报复羞辱,英年早逝……
作为次子,他得做成一百件事,才能在长辈那里得到和兄长做成一件事同等的赞许,席长庆免不得成了工作狂,而江璧西自然也一年四百天全天无休。
但是,不管怎么说,是席长庆把他从贫民区救了出来,给了他可以抬头做人的身份,让他吃穿不愁。虽然席长庆那副颐指气使样很是让他吃不消,但如果有必要的话,他可以为席长庆挡一颗子弹。
江璧西找了个长凳坐下来。这场会议少说也要开三个标准时,虽然真正的谈判早在半个月前某天夜里的雄虫聚会上就达成了,江璧西还依稀记得谈判的同时,对方代表的Yinjing正塞在某只雌虫的嘴里。
不过贵族嘛,就算是相约一同去盥洗室,也要先叫上十家媒体,再盛装打扮,摆拍个几百张手挽着手的亲昵照片才行。
江璧西眼神放空,毫无目的地左右扫视,心里想现在是个摸鱼的好时候,也许该打开终端来几把游戏。
就在这时,出现在走廊尽头的身影迅速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江璧西说不好自己究竟是被什么吸引。是那只雌虫看上去太过性感,令他的雄虫本能蠢蠢欲动;还是雌虫那在人类社会现实中绝对不可能出现,但却是小黄漫常客的奇特外貌。
雌虫肤色很深,是像拉美人那样性感的深棕色。他个子非常高,比例又很好,身体裹在一身黑色和暗红条纹的西装里,肩膀并不算宽,腰又格外窄,这样从走廊尽头走来,像模特走T台。而最让江璧西喜爱到移不开眼的是,雌虫有着一头纯白的长发,辫成了几条大辫子披在身后,发尾随着他的步履在屁股上左右扫动。
太色了……
江璧西的视线痴痴地黏在雌虫身上,跟着他一路从走廊来到休息区。这里有很多像江璧西一样等待会议结束的虫族,白发雌虫绕过他们,径自走向远处一张没人占用的椅子。
接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珠毫不客气地甩向他,雌虫拧起眉毛,开口道:
“你看什么?”
江璧西的脸腾地烧了起来。他没想到会被这样直白地质问,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是没有一道看笑话的视线投向他,反而是雌虫的“咄咄逼人”吸引了很多恶毒又鄙夷的目光。
“对…对不起,”他诚实地说,“因为你实在是太好看了。”
以虫族世界的普遍态度,他这么说应当不至于像人类社会那样被认作是性sao扰,而是来自雄虫的大方褒奖。白发的雌虫确实没露出被冒犯的神情,但也不像被夸赞了,而像是他刚刚播报了虫族母星的太阳即将爆发成为超新星的新闻了似的。
不单是雌虫呆住了,现在人群的视线也终于都望向他,从他们的眼神中,江璧西能清楚地读出“神经病”“瞎子?”“他疯了”等诸多含义。
他终于从雌虫的美貌中短暂抽离了出来,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雌虫的肤色,自古以来就被认为是不详的颜色,甚至有段时期,连深肤的雄虫都毫无权利可言,被当作是下水道的臭虫般喊打喊杀。虽然如今这种歧视减弱了许多,在平民中已经很少有人在意肤色,但是对贵族圈子而言,任何歧视都是根深蒂固的。
这也是为什么雌虫会主动坐到远离其他人的角落。江璧西意识到,这里没有人能够分享他的审美,尽管这荒诞极了,因为白发雌虫明明像太阳一样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