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兰一晚上没睡觉,郑小花不放心,于是晚上干脆也留下了。
郑兰的老公这两天出差,两姐妹正好就睡一个房间。
好多年没有睡一个房间了。
“姐?你没事吧?”郑小花并没有听懂那一句大白鹅,只当她还在为赔偿款崩溃。
郑兰转过头,看向二妹。
她好像好久没有认真看看二妹了,二妹的脸上也有皱纹了,她们这一辈子已经过了一大半了。
“二妹,我们上一次睡在一起是什么时候?”
两个人小时候一直是一个房间,直到郑兰十四岁的时候出嫁。
郑小花回忆了一下:“三妹和郑丰考上初中的时候,咱们回去了一晚上。”
她们家一共是三个姐妹一个弟弟。
三妹一直都是两姐妹之间从来不提的话题。
那个年代,只有郑兰上了户口,后面的孩子上户口要交罚款,二妹一直都是躲在自己家里,三妹则是断nai后就送到了二姨家里,直到十二岁才回来。
三妹性格特别怪,不爱跟人说话,总是闷着。
那个时候,郑兰已经出嫁了,郑小花跟三妹关系也不好。
但三妹和大姐二姐都不一样,她居然读书很厉害,小学慢慢赶着,居然跟弟弟一起考初中,她还考得比弟弟好。
郑三妹这么个随随便便的名字,她考上了初中。
两姐妹躺在床上,时代的变化让她们也过上了好日子,但很多事情无论如何都是忘不了的。
两个人都想起了这个没有相处多久的三妹,已经是中年人的郑小花转过头,看向姐姐:“如果三妹还在,她应该是我们家最厉害的。”
郑三妹考上了初中,她跟两个姐姐不一样,她读书很厉害。
这个事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毕竟女孩子读那么多书也没用。
大家都在为郑丰考上了初中高兴。
郑三妹一反常态地拿着成绩单,走到了自己父母面前,因为从小被送出去的缘故,她总是不够自信,在这个家里也总觉得像个外人,于是她说第一遍的时候,父母都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
“我也想去读初中。”她捏紧了手又说了一遍。
饭桌上,原本还在高兴的父母并没有在意这句话,父亲只是说道:“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
“我也考上了初中。”
胡娟则是说道:“你那个是走了狗屎运,就你这个猪脑壳,让你做个饭你都做不好,还想读初中?”
郑三妹跟她们不亲,也不知道要怎么去要求,可她到底是聪明的,她知道家里穷,知道弟弟去读初中都得卖家里的猪,她作为一个从小就被送走了的孩子,根本不敢要求什么,只能小声说道:“如果我挣到了学费,你们就让我去读初中,行不行?”
她不爱说话,大家都觉得她笨,可是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笨。
“行,怎么不行?你以为钱是那么好挣的?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不好挣,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她们从来没有问过,她在二姨家做什么。
二姨住在深山里,她从很小就跟着二姨挖各种山里的东西去卖。
第二天,郑三妹天没亮就起来了,拿着锄头就上了山。
胡娟她们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只是有些烦,这个蠢东西不知道从哪儿挖了一背篓又一背篓的何首乌。
晚上,郑三妹守着拿着何首乌,梦里也都是何首乌,到处都是何首乌的藤。
白天却经常是找遍了一片山,也只能挖到一两个,也有运气好的时候,悬崖下面有一个很大的石头,远远地看去,那些藤似乎就是何首乌的藤,她飞快的跑了过去,果然都是!
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长在大石头上的何首乌了,因为她只需要爬到大石头上,直接用脚蹬,把覆盖在大石头上所有的土蹬下来,跳下来以后,再把所有的藤翻过来,就能够看到已经乌黑的何首乌了。
郑三妹一个一个地捡到了背篓里。
她就这样一直找,从悬崖上到沙地里,从森林的边缘到河边,她在她的小房间里堆满了何首乌。
直到再也找不到了。
她又一背篓一背篓地背到集市上去。
整整三百斤。
从山里到小镇的集市需要翻过五座山,肩膀上,背上都是一道一道的勒出来的血痕。
也只有150块钱。
还缺50块钱。
郑三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天大姐和二姐回娘家了,她却躺在床上不想动。
她的肩膀疼,她的腿疼,她的背也疼,可是她心里更难受。
还给她一点时间,她一定能够凑起来这50块钱,可是没有时间了。
大姐二姐走了进来。
她和大姐二姐都不熟,躺在床上,让出了一点位置给大姐和二姐。
“我听妈说你在挣钱去读初中?”二姐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