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时间,教室屋顶的灯罩着的惨白的光晕,将就着驱散了室内的暗沉。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咸包子味。萧雨将脸埋在手臂中,试图用自己校服上的洗衣粉味道隔绝外界,但是只会让包子变成洗衣粉味的包子。
30秒。
他放弃呼吸30秒。
萧雨埋头用衣袖堵住口鼻,这样虽然自虐,但是却获得了珍贵的清净世界。脸憋的涨红,或许到了30秒,或许早已过了30秒,但他还是没有抬头,只是自虐式的将自己置入窒息中,胸腔里发慌的闷痛渐渐难以忽视,不过离他的极限还差得远,他不介意再多忍一会。
忽然,一阵带着冷意的微风拂过,像是有人走近带来的气流涌动,他条件反射的抬头。
眼睛长久压在手臂上,现在猛一睁眼视线有些模糊。入目的先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修长而白皙,正自然的撑在桌子上。萧雨微微眯眼,他知道,这只手无名指内侧,那里有一颗细小的黑痣。
7点10分。他准时到了,在他憋死自己之前。
萧雨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池绛。他看着他姿态从容的转身,从黑色背包里掏出两本教材,看也不看的仍在课桌上。因为回身的动作,池绛Jing细的腰扭成一个令人心动的弧度,特殊的姿势让他的蝴蝶骨一耸一耸的,像是烟雨中迷蒙的远山,偏偏肩膀又是宽阔的,偏偏也又薄削,这副骨相让他即便穿着最寻常的校服上衣,也能把萧雨勾的心跳加速。
池绛周身总有种特殊的松香,异常温和又清冷,能驱散任何难闻的味道。在池绛看不到的地方,他悄悄低下头,尽可能放肆的呼吸着,像个卑劣的变态。
松香中混杂着尼古丁的轻微呛味,混杂成让他大脑麻痹的渴望气息。
萧雨忍不住抬头,只见池绛双手十指交叉,面前摊开一本书,密密麻麻的英文。池绛的侧脸看上去线条极为俊冷,鼻梁高挺,下颌尖削,秀气却又有棱角。萧雨的目光一路缠绵,最后在他唇角移不开了。
等他控制着自己想要挪开视线时,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冷漠的眼。
池绛的眼生的绝佳,眼尾上挑,薄情又多情的样子。此刻他浓密的眼睫下,尽是鄙薄的冷光。
这种目光萧雨太熟悉了,是那种即便他什么也不做,也能感受到这人眼底的纡尊降贵。他看他,就像是在看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
萧雨脑子还来不及处理,就已经狼狈的移开了视线。课桌下,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指尖扎的掌心疼痛,却也抵不过心底的针扎感。无论看过多少次,他还是无法习惯这样的目光。
池绛,是萧雨三年的同桌,也是他魂牵梦萦日思夜想的梦中人。
方才那一眼,也许是不堪其扰的警告。他便也顺应着不敢再造次,用尽全身的力气按捺住心中的渴望,逼自己不去看他。
只要池绛坐在自己的身边,只要能闻见他身上的味道,对他而言就已经是最为幸福的事。
鼻端缠绕着浓郁的松香,再没有包子味的侵扰,萧雨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教室已经没人了。他偏过头去,旁边的位置毫无悬念的也空了。
愣了一会,萧雨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该是体育课的时间了。
没有一个人叫醒他,愣是让他在教室里睡过去半节体育课。萧雨眨眨眼,毫无意外,在他的世界里,没有朋友这种奢侈的东西,自然不会有人管他去没去上课。萧雨活着,也如同一个活着的幽灵,所以他可以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肆无忌惮的想着恶心的东西,也无人看破。
揉着趴了一上午发酸的脖颈,萧雨晃荡着走去教室外走廊,弯腰将手臂虚虚的担在护栏上,抬头看向Cao场深处。
班上的男生在打球,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递水的女生,即便隔得这么远,也能听见那边时不时传来的喝彩声,和女孩子们娇滴滴的笑声。
萧雨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人群看,他知道池绛也在里面,即便每个人只是一个小黑点,他也能在第一时间分辨出那个身影。
池绛平时是不下场的,今天不知道是来了什么兴致,竟然也打起球来。
他对他一向是,不够了解,哪怕他日日投注以目光,也难以窥见他心中一角。
思及这一点,萧雨心上又是一阵猛地难过,难过到无法忽视的地步,他忍不住了。
转身下楼,冲出教学楼,穿过Cao场,气喘吁吁的跑到球场。
“池绛!”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球场上静默了一瞬,所有人都看向他。
萧雨气喘吁吁的盯着池绛,能感受到一滴汗正从额角滑落,滑进衣领,顺着胸膛往下流,带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痒意。
“我有事找你。”
池绛黑沉沉的眸子映着他,就在萧雨快要承受不住人群的审视手脚发麻的时候,他推开一旁的人朝他走去。
然而他路过萧雨的时候,脚步没带停的,径直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