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些人胆儿都小。
舔了舔爪子,黑檀儿跳进了宅子里。
里头,廊下的灯笼都暗了,园中景致影影绰绰,只管事手中的那盏灯笼照着。
董治胜走在他后头,一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他干笑了声,道:“太久没有来,都不熟悉路了。”
管事应道:“大人有一年没有来了吧?前回还说请您来尝尝笋羹的滋味,您最后都没有空来。”
董治胜讪笑。
那正是都察院进工部查韦仕贪墨的时候。
一眨眼,都一年了。
这一年,也是翻天覆地的。
“主子总说,得小心行事。”董治胜道。
管事脚步没有停,从前头传来的声音却很冷,语气里的客气还在,却也透了几分不满:“大人既知道要小心行事,怎么这个时候还过来呢?”
董治胜呼吸一滞。
管事看不到身后董治胜的反应,只继续说着:“眼下,主子烦事缠身,恐没有办法替大人周旋。”
董治胜抿了抿唇。
他岂会不知道主子麻烦大了呢?
从御书房出来时,董治胜就清楚大事不妙了,可他多少还抱着些侥幸。
沈家根基深,沈皇太后扶着皇上登基,皇上不愿背负骂名,只要都察院没有查完,沈家就还能搏一搏。
平西侯府那案子,有人推墙有人扶,前后花了几个月,最后才定下罪来。
沈家这儿亦是如此。
以沈家的能耐,有这些时间,未必不能……
可是,沈家被围了,沈临和沈沣要出府,被徐其润轻描淡写挡回去了。
董治胜不是傻子,他知道情况不妙了。
“我得来一趟,”董治胜叹道,“等主子那儿也被围了,你也好,我也好,谁也别想再给主子递信了。”
管事啧了一声。
想说董治胜别乌鸦嘴,可到底还是忍了。
罢了,他也理解董治胜。
他就是个管事,替主子打理这一亩三分地,听听消息,传传话,真到了挺不住的时候,查不到他脑袋上。
董治胜就不一样了。
越是官场沉沦,却舍不得手中的权势。
董治胜跌一跤,别说是尚书官帽,兴许连命都跌出去了,能不急吗?
管事引着董治胜到了一间雅间,亲手奉茶。
等了一刻钟,一书生打扮之人进来,与董治胜行礼。
“董大人,”书生道,“私运之事,就在你工部眼皮子底下,你要如何与主子交代?”
董治胜苦笑:“确实不知情。我若知道,我会让人这么干?还顶着沈家的名头干?”
书生喝了茶,润了润嗓子,也压了压心绪:“那依董大人之见,是谁干的?皇上故意设计的?”
“不,不是皇上,”董治胜想了一晚上了,道,“事情应该是从兵部起的。”
兵部和工部衙门挨着。
朱桓和霍以骁给了兵部很大压力,董治胜看在眼里。
毫无疑问,霍以骁很认真在查兵部。
这不稀奇。
毕竟,平西侯府的案子起于尤岑自尽。
能弄清楚尤岑的死因,对于翻案大有益处。
可四公子查着查着,突然转到工部来了。
李三揭在其中出力不少,就像他今日在御书房里说的,他发现运输中可能出现了问题。
这个问题,就是私运。
从此来看,这事儿不是皇上设计,而是抓住了辫子。
“打着沈家的名号办事,已知的就是三回,”董治胜沉声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或者说,谁能不露馅就把事情办成了?”
书生一瞬不瞬看着董治胜,半晌道:“董大人意有所指啊?”
董治胜苦笑:“不过是向主子请罪罢了。”
书生点了点头:“也是,推给那位,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那位就是中宫皇后之子。
能以沈家之名糊弄底下人,说明他本身就有沈家的脉络。
朱钰不仅仅意味着沈家,他也是皇上的儿子。
当亲儿子和沈家绑在一起时,皇上会怎么选?
哪怕废一个儿子也要摁死沈家?
还是会不得已让一步?
书生笑了笑:“董大人的意思,会传到主子耳朵里的。”
说完,他起身离开,出了宅子,融入夜色之中。
他的身后,一只黑猫儿不声不响地,站在墙上看着他。
第497章 他不会
夜太沉了。
书生穿过街道胡同,孤身一人走着。
他耳力不错,又极其小心,不时倾听。
没有任何人的脚步声。
除了经过的一些宅子里恰好传出来的住户起夜的动静,书生能听到的,也就是风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