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德潘赛６
爱德华！
王子猛然间抬起眼。他父亲的那一声还回响在会议厅里，撞击在石墙上，弹回来显得更冷绝。长桌两侧的所有人除了视线之外，都是冻结的。爱德华看向他父亲，一旁正要递给他文件的步兵团长手也停在半空中，不知该不该收回去。他父亲在桌子另一侧，距离远的爱德华几乎只能看到他的白色蓄胡，但那视线却彷佛能穿过铜墙铁壁似的投射过来。周围武官们大都盯着爱德华，有些低下头扫瞄着手上文件。爱德华将视线转到他父亲的桌上，深吸一口气。「是的？」他并没有要提高音量的意思，但鸦雀无声之下，厅里还是响起他句尾的抖动回音。他显然错过什麽了，应该是说，在他父亲出声之前，他根本什麽都没听进去，很可能是有人刚报告完，现在换他必须要发表意见，不然不会所有人都看着他。国王沉默着，但眼光仍盯着他看。爱德华不自觉的腹部一紧。这是他父亲惯常的方式，沉默的时间越长，随之而来的风暴也就越狂暴。爱德华发现自己无意识的护住腹部，不是因为疼痛，那是某种记忆使然。然而国王终究还是开口了。「我们正在等你的总结。」爱德华吸了一口气，嘴唇微张又阖起。提醒自己不管说什麽都好，至少口气要从容。－－然而问题就出在这，该说什麽？
周围武官们显然一致无声的做自己的事，重复看着文件，整理仪容，调整坐姿。爱德华吞了口口水，感受到凉爽的五月天里，自己的腋下正在出汗。一旁的步兵团长侧身想耳语提醒爱德华刚刚的讨论主题。「上一次史特灵之役的补给线问题....」「就在刚才－－我很希望你有听到，」国王开口了，这次声音像铁制品互相摩擦。「我们正在讨论史特灵之役，补给线过长的问题。作为一个书记审查，你的任务就是在讨论议题後做一个总结。」国王平顺的语气，其实是在说给所有人听，爱德华感到耳根发烫，但至少值得庆性的是－－依照他的经验，他父亲当众羞辱他，就表示事情会到此结束。「如果你对这件事没任何意见，只要在纪录上签字，笔就在你手上，书记会把纪录拿给你。」书记递上会议记录，爱德华僵硬的翻阅，可以感觉到他父亲视线还未离开，这也是他的老方法，让所有事情延宕，让所有人盯着他看。
几乎有一分钟之久。「现在，我要知道福尔克的地形...」终於，他父亲缓缓开口，好像前面停滞不过是十秒钟的小插曲。众人视线回到国王身上。爱德华悄悄舒了口气，因为前面长时间屏住呼吸的关系。他参加这个战事会议不到一个月，一般来说，王子在可以自己控制大小便的年纪，就可以进入会议厅，跟在国王旁边听取朝政，然而爱德华十八岁才第一次参与战事会议，而且还不是以王储身份，而是被他父亲分配了书记审查的工作：总结并检查检查所有会议记录。其实这不是爱德华第一次踏进来，他八岁时曾经被他父亲带进来过，结果不知道因为紧张或身体不舒服，当着众臣的面呕吐，从那次以後，国王再没让他参与会议。「.....」每次回想到这件事，既使记忆不鲜明，爱德华还是会涌起一阵头晕恶心的感觉，特别是想到那次回到寝宫後还被狠狠的赏了一巴掌，他胃部就更紧缩。他深呼吸，将笔握紧，试着快速瞄过会议记录并签名。他只希望一切赶快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