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一面。
与其说他不相信奚杨会是一个没有弱点的人,倒不如说他自己太渴望成为一个没有弱点的人,或是惧怕自己追求的东西会因为某个完美的人出现而被推翻。
很多时候郑疆甚至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针对奚杨。他并不屑于帮心胸狭隘的陶伟南发泄那一点私愤,也不觉得奚杨会是一个很大的威胁,不仅如此,他还常常能从这个寡言的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久违的勇敢正直和赤子之心,而当听到、看到许多人对他忠心的追随和无条件的信任时,嫉妒占据了他的头脑,也让他因此而更加痛恨命运的不公,近乎偏执地想要毁掉所有原本也该属于他的珍贵的东西。
以势交者,势尽则散。可以信任的人本就寥寥无几,他猜自己也许是在这条歧路上独行得太久,太寂寞了,才会如此渴望拉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和自己结伴而行,共同沉沦。
好比此刻,身旁有一个奚杨作陪,这段未知的,通向死亡的路程好像就不那么孤独,也不那么凄凉了。
可惜他并不知道,最终走入深渊的只会是他一人。无论奚杨前行还是回首,这条路上始终有人在紧紧跟随,耐心地等候。
不知道干预小组那边情况如何,但奚杨深信周童一定会让所有人出乎意料,就像每一次他们之间出现问题,周童都能从特别的角度,用特别的方式去理解和面对一样,总是带给他很多很多的惊喜和感动。
事实上,看似已经和好的他们之间依然有很多问题没有摊开解决,可时间不允许,也没有担心和纠结的必要,这个时候没有比活着出去更重要的事,只有活着才能再见到他,才能重新开始,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只要还能牵手,他们就再也不会放开彼此,不会走散了。
过去留给奚杨的创伤和罪恶感太深了,对火场的阴影和恐惧从未消失,只是在无数次的经历过后被他学着一点一点完美地隐藏了起来。没有人知道表面淡定的他每一次面对大火时有多么害怕,也没有人能体会他在逆境中变得越来越强的过程,浴火涅槃只是人们对他的想象,真实的感受只有伤口被反复撕裂反复炙烤,苟延残喘,永远也无法痊愈的痛苦。
而现在,又一次直面离别和死亡,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是周童让他相信,过去和未来都是不存在的,无论下一刻发生什么,现在的爱人都会在另一个量子时空里等着与他重新相遇。
...
按计划,郑疆回到机房启动了真空泵,几分钟后,设备间内的空气被逐渐抽出,外界空气经过减压加湿后再补入,很快就使不大的空间变成了低氧环境,抑制并降低了阴燃发生的几率。
空呼的余量已经不多了,做好准备后,奚杨和郑疆就带着工具越过水枪阵地进入了设备间,集中精力心无旁骛地操作关阀,逐一检查、修补出现破损的容器壁和每一条涉氨管道。
机房内的制冷压缩机已经关闭,设备间里烟气浓度和能见度跟外面比起来要好许多,奚杨打着强光手电,从最危险的卧式高压液氨罐开始,先关闭了已经出现泄露部位上游的红色阀门,等罐内的压力从放空阀适当释放出一些后,再示意守在另一端的郑疆将下游阀门关闭。
前两个卧式液氨罐情况还算稳定,最后一个氨罐本身没有问题,但与之连接的液氨蒸发器下端,集气管封头处有氨气正在向外泄露。奚杨思考了几秒,决定先关闭避火,也就是离封头最近,起火时不受直接威胁的阀门,但郑疆却主张还是以“先上游后下游”的原则进行作业,两人终于在这个问题上起了分歧。
隔着呼吸器,奚杨尽量把话说得简单明了:“这边的泄压已经超过了一定程度,如果先关闭上游端阀门,下游管线可能会承受不住。”
郑疆沉吟了片刻,依然坚持己见:“工程师不在,谁的判断都不准确,还是按常规操作比较稳妥。”
他说的是事实,究竟应该先关哪个阀门,奚杨确实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而这种情况下选择保守操作会相对安全,这一点也是毋庸置疑的。
于是奚杨默许了郑疆的提议,按他的要求关闭了离封头最远,氨罐最上游的泄压阀门。
铸钢阀门又大又重,转动起来十分费力。连续操作完三个液氨罐后,奚杨的头发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空呼也开始发出低气压警报,他一刻也没有耽误,提着工具箱继续检查另外九个立式液氨罐,忽然在经过控制室门口时听见里面传出了一阵很小的响动。
意识到里面可能有人,奚杨当即反应迅速地撞开了控制室的门,跟郑疆合力把一名穿着工作服的男子从操作台侧面的夹缝中拖了出来。
关上门,把烟和泄露的氨气隔离在外,不足五平米的控制室里尚且可以呼吸。被困的工人一边咳嗽一边告诉奚杨,起火时他正在工作,没有收到撤离的通知,等发现氨气泄露,想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躲在控制室里,用保温杯中仅剩的一点水打湿一副手套,捂住口鼻等待搜救。
奚杨的空呼里空气已经所剩无几,郑疆取下自己的呼吸器给工人戴上,果断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