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文她娘,忙了一天了,你也歇着吧。”
江玉梅答应一声,跟陈水秀一起收拾完灶屋,就回了东间。
当门里,红烛高照,房门虚掩着。
长长的条几上摆着香炉和贡品,一块刀头、一封点心、一碟馒头、一盘果品。这是献给老天爷的,最后还是进了自家肚子。
章怀良倚着靠椅,“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长志和长新陪在一旁,说着话儿。不一会儿,长明裹着棉袄过来了。
兄弟三个聚在一起,就差长青了,可到现在还没消息,不晓得情况咋样?章怀良心里挂念着,只要长青能保住性命就成。
堂屋里说话,厢房里隐隐里能听见。章小叶裹着棉被,支棱着耳朵。陈水秀从箱子里取出荷包,摸出两枚铜板,用红纸包着。
“叶子,这是压腰钱。”
章小叶伸出小手捏了捏,让娘搁在枕头底下。陈水秀掖了掖被角,放下帐子。
“叶子,闭上眼睛睡觉了。”
章小叶蜷着身子闭着眼睛,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陈水秀熄了灯,也钻进了被窝。过年了,不用熬夜做活了,可以好好歇歇了。
*
在隆隆的鞭炮声中,迎来了农历新年。
一大早,陈水秀醒了,把叶子揪起来。
“叶子,去给爷爷、大伯大娘拜年。”
章小叶裹着花棉袄,戴着虎头花帽子,穿着虎头鞋子,像个年画娃娃。她一下地,就哒哒哒地跑到堂屋里,冲着爷爷大声喊着:“爷爷,过年好。”
“呦,小叶子起得可真早啊,不睡懒觉了?”
章怀良呵呵笑着,他换了一件干净衣裳,Jing神了好些。长河也起来了,穿着蓝布棉袄,浆洗得干干净净。
“小叶子,快给爷爷磕头,爷爷给你发压岁钱。”
长河嗷嗷着,手里捏着一枚铜板。章小叶膝盖一软,就趴在草垫子上磕了一个响头。有钱给,多磕几个也无妨。
说话间,继霞、继文,还有继晖、继兰也起来了,排着队磕头拜年。长明家的继云、继芳、继梅,还有继礼也来了,挤了一大屋子。
章怀良早有准备,一个娃娃一枚铜板,不偏不倚。
二大娘许贵芝也来拜年,跟江玉梅、陈水秀说着话儿。李凤莲没有露面,长新也不去喊她,就当没这个人。
当门里燃起了香烛,章怀良领着一家人跪在草垫子上,磕头祭拜。
接着,男人们去祠堂祭拜祖先,女人们在家里准备早饭。大年初一不动刀,饺子早就包好了,下到锅里煮熟了就行。
一会儿功夫,男人们回来了。
锅里的水也烧开了,热气腾腾的。
章小叶探头瞧瞧,锅台上贴着灶王爷的画像,摆着一个香炉、一碟馒头和半碗饺子。江玉梅双手合十,闭着眼睛拜了拜,随后掀开了锅盖,喊着:“开饭了!”
饺子盛好了,一人一碗,热乎乎的。
长河捧着碗埋头吃着,鼻尖上冒出了一层细汗。继霞、继文、继晖、继兰也比着吃,头都顾不上抬。章小叶也吃得浑身发热,肚子圆滚滚的。
放下碗,长河和继宗领着娃娃们去亲戚家拜年。
长辈们自然要发压岁钱,一个娃娃一枚铜板。三爷爷给得最多,长河得了两枚,章小叶也得了两枚,揣在口袋里,笑得合不拢嘴。
在三爷爷家,章小叶第一次见到堂伯父。
他叫章长瑜,二十七八岁,穿着长袍马褂,身材修长,有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继业堂哥站在一旁,跟堂伯父有几分相似,像是亲生的。听长河说过,堂伯父在县里做事,是家族里最有出息的,今儿一见,果然不凡。
从三爷爷家出来,章小叶跟着长河他们转了半个村子,把亲戚们全认完了。回来的路上,她用小手捂着口袋,生怕铜钱蹦出来了。
农村过年很热闹,赶上解放了,到处都是放鞭炮的。章小叶躲着炮仗走,继宗在一旁护着,很有大哥的样子。
回到院里,来拜年的不少。
大人和娃娃挤了半屋子,热闹得不得了。章长瑜带着继业来了,在堂屋里说话。江玉梅探头瞧瞧,想过去又止住了脚步。
“长河,去喊继业过来。”
长河溜进堂屋,趁着没人注意,拉着继业出来了。江玉梅在灶屋里等着,见继业来了,就从包袱里掏出一双新棉鞋。
“继业,来试试?看合脚不?”
章继业坐在小板凳上,脱下旧棉鞋,换上了新棉鞋,不大不小,正合适。他看着江玉梅,想喊声娘,又怕人听见。
江玉梅把旧棉鞋包起来,说:“继业,踩在地上吧,过两天让长河把这个送过去。”
“嗯。”章继业点点头,就穿着新棉鞋出了灶屋。
长河正等着呢,就拉着继业在院里玩。
正高兴着,章长瑜出来了。
“继业,咱们去村东头走走。”
章长瑜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