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行宫的第二日便是七夕。宫里的七夕节也很热闹,拜织女,穿针斗巧,甚至还有妃嫔种生求子的——想也知道是哪个。
行宫里热闹了半夜,陈萚也睡不着,看月色甚好,又贪夜间凉快,他干脆就披了衣裳,往花园里逛了。
彼时乞巧的宫女们都已经回去了,园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促织娘的叫声。门口值夜的宫人脑袋都快垂到胸上去了,陈萚又有功夫在身上,悄无声息就进了园子。
行宫不比皇宫大,却胜在Jing巧,亭台楼阁,无一不是小而Jing,颇有些南边山水园林的意思。陈萚没去过南边,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他抬头望月,想起李太白的那句“对影成三人”,只可惜手边没有酒,不然又该是另一番风味了。
他正想着呢,就听见骨碌骨碌一阵响,一只小巧的酒坛子,就这么伶伶俐俐地自假山石上滚了下来,到他脚前方停下。
怎么,难不成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心声,特地给他送了一坛酒来?他俯身捡起了那只酒坛子,不巧了,里头已经空了。
他心下好奇,就拎了这只酒坛子,信步上了假山。
假山上还有一人在。
赵思柔半卧在山顶一处平坦的地方,身下是生凉的竹席,旁边一只小几,上面一碟青梅,一只酒盏,还有一颗圆圆的小灯笼,里头一闪一闪的,是抓了萤火虫在里头。
陈萚四下里张望了一回,不再见他人。他又望回了赵思柔,她闭着眼,似是睡着了。
这个人,陈萚走近,在她身前蹲下,凝望她小小的一张脸,他终于做了一件自己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情——他伸出了手掌,往她脸上比划了一下。嗯,果然是巴掌大的脸。
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陈萚想,其实就一个皇后来说,她也蛮怪的。人前各种乖巧懂事,人后就能干出这样的事来,还跑去云州玩,还三番两次出事,她也是蛮神奇的一个人。
赵思柔撑着脑袋的手晃了一下,人就醒了。抬眼一看身前蹲了个人,还以为是鹤雪她们,也不细看,胳膊一伸,整个人就挂到陈萚身上去了。
“我困了,不喝了,回去睡吧。”她喃喃说道,脑袋还往他脖子里蹭了下。
陈萚人整个身子都紧绷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赵思柔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首先,这个“鹤雪”没像往常那般回应她;其次,这宽阔而厚实的肩膀,怎么也不是鹤雪会有的。
这是个男人的肩膀。
赵思柔一个激灵,顿时从天灵盖到脚底板都彻底清醒了。
她缓慢地抬起了头,又缓慢地后退,直到能看清那张脸。
还好,她到底还有一丝安慰:这张脸她是熟悉的。
“十、十六皇叔。”她磕磕绊绊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陈萚已经先冷静下来了,听见她这样问,他举起了手里的酒坛子:“你的?”他明知故问。
赵思柔刷的一下就红了脸:“砸、砸到你了?”
这是什么逻辑?陈萚哭笑不得,但还是顺着她的话点了头:“可不是?那么高掉下去,你说疼不疼?”
“那,那……”赵思柔四下里翻找着,实在是没什么能抵的,干脆就捧了那盘糖渍青梅到他跟前,“这个给你吃吧,酸酸甜甜的,当赔罪了。”
看她说得可怜巴巴的,陈萚终于忍俊不禁,明知道她是有些醉了的,况且才睡得迷糊,但他还是忍不住要戏弄于她:“就这一盘梅子啊?”
“昂,还不够啊?”赵思柔懵着,又开始去自己身上翻找,“那这个也赔给你。”她举了个小香囊,离得近,陈萚能闻到那香囊里淡淡的薄荷味。
他伸手就接了过来,又听她说:“驱蚊驱虫的,很管用。”
“你做的?”他摩挲了香囊上绣着的粉白莲花。
赵思柔瞪大了眼:“我?”她呵呵笑了两声,“我的针线活儿,嬷嬷们都要哭了,说是没见过能把龙绣成蚂蚱的。”
从没见她这般嘲笑过自己,陈萚一时觉得,还是现在的赵思柔更可爱。
不纠结这个香囊的话题了,横竖已经进了他的腰包。陈萚又问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赏月啊。”赵思柔指了指天上的弯月。
“你的侍女们呢?”
“我让她们回去玩了,子时再来接我。”
“一个人不怕?”
“不怕,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我难得能有一个人在这种宽敞地方随便喝酒的时候,就挺爽的。”
赵思柔说着,又去摸索了她的酒杯子,这才发现没酒了,于是又到处找她的酒坛子。
陈萚看得清楚,他扬了扬手里的酒坛子:“已经没了。”
赵思柔愣愣哦了一声,手往小几底下一伸,再往外一带。陈萚瞧了,好家伙,这底下原来还藏了一坛子。
“没有杯子了。”赵思柔扒拉过小几上的酒盏,磕磕绊绊倒了大半盏,推给了陈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