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洛一怔,随即一把摁住了杨婉的手腕,“你怎么知道?”
杨婉吃痛声颤,却并没有畏惧他,“因为是我想让你查,你现在手上的这个案子。”
“是你在清波馆冒充锦衣卫?”
“是。”
“拿下她。”
他冷漠地下了一道令,几个校尉立即上前,押住了杨婉的肩膀,将她摁跪在地上,膝盖接触到地面那一刻,痛得她几乎红眼,但她却没有挣扎,反而低头笑了一声。抬头看着张洛的眼睛道:“你还想再对我用一次刑吗?什么理由呢,冒充锦衣卫?然后呢?我攫取了钱财吗?还是荼毒了人命?你怎么判我的罪?再有,你还有人证吗?”
张洛打断杨婉的话:“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
杨婉平声应道:“让你做你想做的事。张大人,你手上现在应该已经拿到了姐姐写的那一篇《序》了吧,也应该上奏了陛下。接下来,就是顺着这一篇序言往下查。张大人,我一直都记得,你对我说过,你不会让陛下受任何的蒙蔽。所以你会查到底。我只愿大人,触及真相时,还能像当初对待我那样,对待有罪之人。”
张洛寒声道:“就凭你这一番话,我就可以从你查起。”
杨婉摇头笑道:“从前我是尚仪局女官,你要带我走,不必知会任何人,如今我虽仍为奴婢,但却担着照抚皇子之责,理一宫事务,你带我走之前,需向陛下请旨。无凭无证收押我,你至殿下于何处?”
她说完这句话,月台上忽然传来易琅的声音。
“张副使。”
张洛抬头,易琅扶着栏杆立在台边,他并没有走下来,低头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月台下的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到张洛身上。“为何这样对待我姨母。”
张洛行过礼刚要回禀,却又听他道:“你是欺我年幼,姨母柔弱,才在文华殿前如此狂妄。”
张洛听完这句话,改行跪礼道:“臣不敢。”
“你不敢就放开我姨母,否则我立即禀告君父,治你狂喧文华殿之罪。”
张洛不能起身,只能抬手示意身后的人退下。
杨婉撑着地面站起身,抬头看向易琅。
易琅面上没有明显的表情,“姨母到我这里来。”
他说完指着张洛道:“在我禀明父皇之前,你不得起身。”
张洛跪在地上没有应答。
易琅望着他的又添了一句:“君父立镇抚司是用来震慑jian佞的。你对我姨母这般,我很是不齿。”
第79章 蒿里清风(六) 让那个人活着。……
杨婉是第一次看着易琅独自走在她的前面。
少年人的个子一旦开始抽长,就像雨后的竹笋一样。
杨婉一直在他身边,尚觉不明显,但回想起自己刚刚入宫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搂着她大腿嚷着要看变纸人的孩子,如今抽瘦了身形,舒展开肩膀和背脊,那晃眼之间的成长,外化于形,内化于心,着实令人惊异。
“姨母。”
“嗯?”
“你将才是不是磕着了?”
她说着看向杨婉的膝盖,对身旁的内侍道:“扶着她走。”
说完自己也退回来几步,与杨婉并行。
杨婉看着易琅被雨水淋shi的肩膀,心中怅然。
如果他不是皇子,或者说他不是后来的靖和帝,他这样的孩子,是让人喜欢的。
早熟,独立,有不合年纪的担当,不屑被养于釵裙之下。
不过正因为如此,他也绝不会有杨婉所希求的那一份仁慈。
“真的要去禀奏陛下吗?”
“是。”
易琅抬起头看向杨婉,“北镇抚司带走了我的侍读,欺辱姨母,其中如有缘由,我必无话,若因由不当,我要奏请父皇惩戒张副使。”
杨婉低下头,“为什么要帮姨母。殿下不是觉得,姨母做错过很多事吗?”
易琅顿了一步,所有的人也都跟着他停下来。
雨水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满地的流水如同秋海chao生。
易琅抬起头看着杨婉的眼睛,“姨母,你是做错了事,但是我不想看你太难过,所以我不会明斥邓瑛。但是姨母,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这样。”
“我明白。”
杨婉不想他再往下说,低头笑了笑:“谢殿下。”
——
养心殿前,这一日的票拟才刚刚送进来。
雨势有些大,内阁过来的内侍,为了护着票拟和折子,个顶个的狼狈。
胡襄盘着檀珠,站在邓瑛身旁冷道:“今儿都该打死,时辰慢了不说,还shi了陛下的东西。”
送票拟的内侍们不敢在养心殿外喧哗求饶,听了这话,只得跪着给胡襄磕头。
有一两个吓得厉害的,知道胡襄是个不会施恩的人,转而跪到了邓瑛面前。
邓瑛举了一盏烛,掀开遮罩奏折和票拟的黄油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