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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淮打小是个乖孩子,每个见到他的人都这么说。
福利院很少有无父无母的孩子能像陆淮一般听话乖巧。
但即使这样,小陆淮身边那些调皮捣蛋的同龄人都被领养走了,他也仍无人认领。
按理不该这样,陆淮的条件其实生得很不错,皮肤白净,脸蛋Jing致,年纪小时看外貌就像个小妹妹。
他性格也不爱说话,常常一个人在福利院的大树下静静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从不主动向大人提任何要求,懂事得让人心疼。
不是没有夫妻心动过,想要收养这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
事实也的确是,每对来到福利院的夫妻,第一眼往往都会相中小陆淮。但听到院长更多的介绍后,他们也无一例外都退缩了。
——陆淮是个小瞎子。
不止瞎,他还聋。
更怪的是,他的瞎和聋还不在同一个时间段。
陆淮十岁前是个小瞎子,十岁后眼睛好了,耳朵却又莫名其妙紧跟着聋了。
也不是没去医院看过,但从来没有医生说得出究竟是什么病因。
等再大点,陆淮长到十三岁时,好不容易被一对好心的老夫妻收养,结果刚一领回家,他耳朵好了,嘴又哑巴了。
虽然哑巴了,陆淮却也因祸得福第一次有了普通人能同时看、同时听的待遇,养父母便托了关系,将陆淮塞进了一家公立初中。
那是他第一次踏进学校,和同龄人坐在同一间教室。
由于不确定自己下一次会丧失哪种感官,陆淮一直以来都异常珍惜自己还存在的那些感官。
看得见时,他比普通人更珍惜读书的机会,抓紧时间将能记的知识都记进脑子里。看不见时,他便用耳朵听声辩位,注意那些从来没人注意过的声音,靠着手指触觉摸索会了盲文。
但也许是天生命不好,陆淮刚高中毕业时,养父母便先后去世。
家里剩了一些积蓄,如果他选择在本地这个小城市读大学,这点积蓄是远远够四年学费和生活费的。但陆淮犹豫再三,最后却选择了以他的成绩能上的最好的大学——首都B大。
B大这类一流高校的学费倒是不贵,就是要想在首都生活,生活费便有些捉襟见肘了,光靠积蓄是远远不够的。
陆淮下这个决定下得很艰难。
他从小心里一直有个志向——学医当医生,将来自己弄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得的什么怪病。
要想学好医,就要得到最好的教育。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在高三毕业那个暑假,陆淮的哑巴好了,这回丢掉的感觉是嗅觉与味觉。
这两种感觉相比其他感官,是最鸡肋的了,没了影响并不大——不过就是鼻子闻不出东西,舌头尝不出味道而已,对陆淮来说,这是最轻松的状态了。
他第一次可以感受到正常人的世界。
能看,能听还能说。
他打工也就更加好找。
于是九月一开学,陆淮便提着大包小包坐火车赶来首都,带着家里的凉席被子一窝东西住进了B大学生宿舍。
大学这几年,他每天上完课便骑单车去学校周围餐馆、网吧一条街打工。由于不确定这种最轻松的状态能持续多久,陆淮打工也比别人打得拼命,努力攒钱以备自己哪天突然眼又瞎了、耳又聋了。
大学也有许多人追求他,男的女的都有。
陆淮确实长得也不错,小时候还有点女生相,长大后五官骨骼都深邃了许多,由单纯的漂亮长出了些许男人的俊美。
但无论漂不漂亮,俊不俊美,陆淮都不想谈恋爱。
一是他自己这个情况,指不定哪天瞎了聋了,到时候白白耽误了人家。二是陆淮还得抓紧时间学习、打工,实在没那个闲功夫谈恋爱。
流水无情,可落花有意。
陆淮就读B大医学院,大四在B大附属医院实习时,每天穿着一件白大褂在病房巡床,外加不爱说话,俊美的外表更衬出些许冷淡禁欲的味道,所到之处,无论老少,他都能收获一片迷妹。
护士姐姐们都打趣他:“陆医生干脆毕业以后就直接来我们医院算了,有了你,病人个个都充满活力,积极配合治疗了!”
陆淮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他身上不确定性太多了,陆淮无法做出任何保证,即使是玩笑话也不行。
学医本科要读五年,五年结束,好多同学去了大医院实习。当几个室友问到陆淮时,只有他摇摇头说:“我还得接着学下去,现在的知识还太少了。”
室友说:“反正我是坚持不下去了,学这么久医哥们我都快学吐了,你说我当年怎么脑子就抽了,填志愿填了个医学院?这下好了,下医院都还得实习个三四年。”
其他室友纷纷跟着发出感慨:“要不是我妈说当医生好,我才不会选这个专业呢,别说了,已经后悔死了。”
大家在寝室里开了啤酒,就着烤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