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难民的问题多亏了冲田家族的帮扶,我看了今天的在场人员名单,其中就有包括冲田家族的少爷,我想问一下冲田先生一个问题。”
冲田春政坐在椅子上仿佛如坐针毡,眉头因着这熟悉的声音忍不住皱起来,他一直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这个人是谁,可是此时此刻面对这个人的提问,他却是避无可避。
冲田春政站了起来,他身着笔挺的黑西装,短发向后梳着,既然无可避免,那就只有面对了。
向他提问的人是他近三年没有见过的人,也是曾经的好友祝靳。
三年没有见面,可是面容依旧,甚至就连面容上的细微的表情习惯也没有什么改变。他脖子上挂着相机,手里拿着笔记本和一只钢笔。俊朗的面容依旧,一米八的个子,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突出。
很显然祝靳没有想到站起来转身看向他的人是他,那个曾经说自己叫顾玖的人。
久别重逢的喜悦令他面上带了几分笑容,不过他等的不是他,是冲田春政。
“你好,在下冲田春政,请问你有什么问题想要向我提出?我会尽量的回答你的问题。”冲田春政嘴角的笑容有些别扭,有些僵硬。
祝靳听着熟悉的声音,看着熟悉的面容,却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身份,手中捏着的笔记本仿佛要被他绞碎。
“你……,你……”一种显而易见的怒火浮上了他的眸子,仿佛时间过了近一个世纪后,才听他重新开了口:“谢谢冲田先生为难民做的一切,请问冲田先生如何看待日本一边宣扬中日亲善一边占领我们中国人的领土?”
在场的记者又一次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他仿佛很快就要被杀死一般,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方才得杀鸡儆猴他没看到吗?
他怎么敢又一次提出这种问题?不想活了吗?
“我记得我的老同学当年学的是医学,怎么如今弃医从文了吗?不过弃医从文也很不错,确实有从文的潜质,提出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问题,我知道在场的众人也对这个问题感到疑惑,甚至质疑起了日中亲善的诚意。”
冲田春政内心犹如钢刀刮心,面容冷峻,眸光紧紧的盯着祝靳,那个曾经和他一起聊家常一起学习的人。
“从汉人的传统观念上来说,安居乐业是其理想,至于政治和军事,只不过是统治阶级的领域。”冲田春政不急不慢的说着,心中一种窒息感占满了胸腔,仿佛占据了一切可供呼吸的地方。
“这个土地上的人民被满人统治了三百多年,这种少数满人奴役多数的汉人而□□的政权,无疑使得人民的国家意识变得淡薄。无论是谁掌握政权,谁掌握军权,谁负责维持治安,对大多数人而言这都无碍大局,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拥有那样多的皇协军。”
冲田春政点到为止,只说到了这里
,不过在大部分人脑海里已经将他未说出口的话结合当下的主题给补充完整了。
在场的众人无不惊讶于他的话语,因为字字戳中了要害。
冲田春政不忍去看祝靳,将根源血淋淋的讲述出来,而这本来不在他的计划中。
可是为了能够救他,为了回答他提出的刁难问题,也只有这样。
众人鼓起了掌,冈田看向他的眸光带了几分欣赏又多了几分深思,只是这种欣赏在他眼里显得有些刺目。
祝靳跌坐于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在他提问结束后,招待会的人群便是散了。
“祝兄。”冲田春政来到他的身边,试图伸手拉他,被他拒绝了。
场地很静,平日里这个地方是传道士用来讲解经义的地方,此时招待会结束后,便也没有他人停留。
偌大的场地只剩下了他俩,祝靳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嘴角带了一抹鄙夷:“不愧是冲田家族年少有为的继承人,这么年轻就有了如此的成就,不过用化名来刺探我的情报就打错了算盘了,我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祝靳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在他心里他已经将冲田春政当成了刻意伪装以获得情报的这类人。
他回想起当初与他成为朋友的那段时光,冲田春政总是会要求他说自己的趣事,包括自己家乡的风土人情和人文文化。当初他在疑惑为什么同为中国人的他为什么会对此如此的感兴趣。
如今想来他也只觉得嘲讽,至于心中莫名其妙的疼痛,只当自己曾经的一番情义全付了沟渠,那一年的交情全喂了狗。
尽管他心中清楚,冲田春政方才所说的一席话的确救了他,承担了他所作的鲁莽与冲动,可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与他为伍,更不可能与他心平气和的聊天,继续往日的交情。
“祝兄,有一天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依旧会将你当成好朋友,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冲田春政看着祝靳的离去的背影,开口说了一个承诺。
虽然他不知道祝靳未来的路会选择如何走,可是他给了他一个承诺,也给了自己一个可以稍微使自己觉得宽慰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