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猜是那个人的衣服有问题?”
“先生,请稍等一下。”门左边负责收回请帖的随从笑容可掬地将维利耶拦了下来,他拿起维利耶交出去的邀请函,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了看维利耶,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回头把维利耶的那份邀请函递给了在桌子后边负责登记来客姓名的人。
这种对待动物园里奇异动物般的行为和冷笑无疑比最嘲讽的话语还要杀人于无形,这无疑深深地伤害到了维利耶·杜·特纳的自尊心,乃至于他在看到阿尔莱德和路易的时候简直就是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跟他们打起了招呼——这位先生想要进入德·布戈涅子爵夫人的舞会的愿望是如此强烈,乃至于他大概忘记了请帖上的名字并不是他的真正名字。
如果维利耶·杜·特纳需要检验一下他是否能被上流社会接纳的话,那么也许不用进入第二大厅,在玄关大厅的这些低低的嗡嗡声就已经判定了他没有可能融入这个他万分急切地想要融入的地方了。这些窃窃私语没有定形,也不是由任何一位有身份的先生或者夫人正式发表出来,但它们就是存在并且能决定一个人有没有进入这个圈子的资格,就像那句话说的,上流社会有身份的人对于另外一个人是不是“自己人”总有着狗一般灵敏的嗅觉。
“这位先生的品味真是让人不敢恭维,我敢说舍韦酒家的侍应都比他穿得更适合参加这次的舞会。”
这个时候维利耶前面的先生已经把邀请函交给了负责迎宾的人,然后和他的女伴一起走入那道通往第二大厅的门去了;维利耶走上前去,照着其他人的样子把邀请函交给负责收回邀请函的随从,然后抬脚就想往里面走。
“他俩不认识!”同样想到了这一层的阿尔莱德也有点着慌,他恨恨地磨了磨牙,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诅咒:“这家伙,真会给我招麻烦!”
“难怪我觉得他有哪些地方怪怪的,但就是说不出来——可能是他和其他先生都不大一样吧。”
路易同样压低了声音回答,他有点焦虑地努力试图听清楚子爵府邸的随从对维利耶的称呼,好确定这个人拿的到底是不是索洛涅的请帖——圣母玛丽亚在上,他真诚地祈祷事情不要那么凑巧。
“他的外套不是很合身,你看他的肩膀那里。”阿尔莱德侧了一下身体,压低了声音对路易说:“应该不是量身定制而是在成衣铺子里买的,款式也是很老气的款式,我敢说成衣铺子的人肯定是为了把货物卖出去而蒙骗了他,让他认为这是足够体面地穿到这里来的礼服。”
这个做法导致了检查维利耶的请柬的时间和其他人比起来就格外地长,渐渐地,玄关大厅里的其他人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一位先生和他的同伴从维利耶旁边经过,他们把邀请函交给了右边负责收回请帖的随从而没有受到质疑,负责登记的人只是看了一眼就把他们的名字登记到了宾客名册本上;在经过维利耶身边的时候,虽然只有短短两步的距离,这位不知姓名的先生却特意停了下来,从口袋中抽出了掌上型的带柄眼镜举到眼前来观察他,那样子就像在观察什么稀罕的珍奇异兽一样,并且露出了一种无言的冷笑。
直就像是自己的伙伴想要作弊,结果却正好被教师抓到——如果维利耶拿的真的是索洛涅的邀请函,那这个撞在一起了的到达时间简直就是个灾难!举办舞会的主人就在第二大厅等着和从玄关大厅进入的客人们握手呢,从他们现在所在的玄关大厅都能偶尔看到子爵夫人的身影,他们要怎么向德·布戈涅子爵夫人解释拿着写着索洛涅·格罗斯泰特名字的邀请函的人根本不是索洛涅这个问题啊?
“我的天哪,他要是去成衣铺子门口当个展示的木头人,肯定会让铺子的生意非常好!”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维利耶·杜·特纳还是索洛涅。
“德·格朗维尔先生,”维利耶·杜·特纳以一种装腔作势的语调对阿尔莱德说,大概是想要模仿大贵族们说话时的那种语气,只是这种说话的方式一用他那种仿佛含满了口水般的发音说出来就怎么听怎么奇怪:“再见到您真是缘分,看来我们出发的时间相差不了多少,不然也不会在这里碰到了。”
阿尔莱德不着痕迹地捏了路易的手一下,
戴着眼镜、负责登记拜访者姓名的年老随从把邀请函接过去,翻开看了一眼,然后抬头看了一下维利耶。按照对待其他宾客的做法,这个时候他应该开始把请帖上的名字抄录到那本登记宾客姓名的大本子上了,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再次把邀请函举了起来,举到一个跟眼睛齐平的高度,然后眯着眼睛,视线在眼前的请帖和站着的维利耶之间反复打量。
被随从特殊对待的维利耶·杜·特纳肯定也感觉到了哪里不太对劲,他脸上依然是那种将军般的神气,但现在更像是一种虚张声势的壮胆了;他高高地昂着头,转动脑袋扫视着整个玄关大厅,急切地希望能够出现一位救世主、一位足够有身份的人来和他攀谈,好把他从被质疑的处境之中拯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