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好久不见!”阿尔莱德相当随便地和女人打了个招呼,在路易惊讶于这个女人居然也叫做玛丽的时候,他对索洛涅说:“索洛涅,这是我的好朋友路易·杜·法朗坦,他前几天从马贡过来巴黎游玩,我就带着他一起过来了。”
“我知道了。”阿尔莱德说,带着路易往里面走:“路易,这里的楼梯非常陡,你上去的时候可得小心点!”
大概是拿来防潮的,但就算如此也无法消灭只有一个窗户的底楼特有的那种不见天日的潮湿感。
索洛涅·格罗斯泰特比阿尔莱德还要高出一个头,当他和路易握手的时候,因为身高上的差距,路易有种微妙的被压迫感,那感觉就像普通人对上了巨人国的巨人一般。
在最靠近门的那部分地面既没有沙子和锯末,也没有堆放货物,而是在距离地面半米左右的高度斜着拉了一根足有手臂粗的粗绳,绳子的一头绑在门框上,另一头系在钉进了墙壁里的铁灯座上。地上坐着一个破旧的衣服上都是汗渍、搬运工模样的男人,他们走进来的时候他正垂着手,把头搁在绳子上休息,看起来是劳累到精疲力竭的样子。
阿尔莱德和路易走上来的时候索洛涅正在吃着面包,出乎意料的是,三楼上除了他,还坐着一个正在喝酒的女人,打扮是路易从未见过的奇形怪状:已经失去光泽的金发梳成高高的鸡心形,但因为没有足够的发油而显得有些蓬乱;裙子是一种脏兮兮的灰蓝色,前胸后背简直到了袒露无遗的程度;衬裙被拉了起来,露出了穿着吊带袜的大腿,甚至让人连吊带袜上的破洞都能看到。女人坐着时的姿势也很不正经,显出一种粗野的妖艳,只需要一眼,谁都能知道这绝对是个那种职业的女人。
“谁说我喝醉了,这种掺水的劣酒怎么可能让我喝醉!”玛丽说着,仰起头打了一个酒嗝:“怎么,我还不配和你的金路易睡觉吗?往前两年,我可也是……歌剧院的……头牌!每年要花一百万法郎的头牌!要还是那时候,给我一千个金币我都不会搭理你们!”
路易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玛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到底听到了什么样的露骨话,他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索洛涅,又看看阿尔莱德,然后默默地往阿尔莱德那边挪了一步,把自己和这位女性之间的距离拉得远了一点。
即使有阿尔莱德提醒,上楼梯的时候路易还是差点踩空了一级台阶,一半的原因是那级台阶比其他台阶高了一些,一半的原因是当时路易正好回头看了那个搬运工一眼——从楼梯上越过货物看下去,那个搬运工以那个姿势靠着绳子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刚进来的时候他有说过话,路易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玛丽,你又喝醉了。”面对摩尔街的玛丽说出的这种下流话,阿尔莱德倒是相当的淡定:“你该少喝点酒,留点钱买面包的。”
听到有人进来,靠着绳子休息的搬运工有气无力地说了这句话,他甚至没有抬头看路易他们一眼。
“您好,格罗斯泰特先生。”
女人笑起来时胸前的衣服看起来都快要掉下来了,路易只看了她一眼就赶紧转移开了视线,看向索洛涅·格罗斯泰特:这是个身材非常高大的男人,有着强健的身体,棕色短发、灰色眼睛,穿着方便干活的旧衬衣,袖子挽了起来,耳朵后夹着一只记账用的羽毛笔。奇怪的是,这个人年龄并不算很大,容貌谈不上英俊,气质也说不上正派,但就是给人一种“他什么都搞得定”的感觉,如果只看气质的话,简直不能想象他的年龄其实和阿尔莱德相仿。
“呃……好的。”
“路易啊……是每个值二十法郎的金路易的那个路易吗?”大概是不甘心被忽视,和圣乔治街七十九号的玛丽同名的女人以一种妖娆的语气插话进来,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看着路易吃吃地笑:“这孩子真漂亮,真招人喜欢……给我一个金路易吧,五十法郎的最好,二十法郎的也行,我可以陪这个路易睡觉,保证把他的另外一个路易也侍候得舒舒服服的。”
“老板在三楼。”
“……!”
“哎呀,有客人来了啊!”
坐在索洛涅对面喝着廉价黑茶蔗子酒的女人看到从楼梯走上来的阿尔莱德和路易,就吃吃地笑了起来。
索洛涅·格罗斯泰特打量了一下路易,然后伸出手来和路易握手,非常简短地打了个招呼:“您好,杜·法朗坦先生,我是索洛涅·格罗斯泰特,您的朋友的大学同学。”
二楼同样堆满了货物,不过大半都是用木箱子装着的,箱子上画了不同的记号,明白无误地表示出它们的价值比一楼像马铃薯一样堆放的同伴要高得多;三楼则是只有零星几个木箱子,这里才算是勉强能说得过去的住人的地方,窗子半开着,客厅里放着一张可以兼做卧榻的旧沙发,两把椅子,一张断了一条腿又接起来的方形小桌子和一个带抽屉的破旧立柜,除此之外就只剩一个锁着门的卧室和一个通往顶上阁楼的狭窄梯子了。
阿尔莱德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那可不止两年,那都是快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