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天色向晚,霍西洲方与燕攸宁踱步而回。
月光晒着脚下一段似乎看不着尽头的石子路,尽头花树堆雪,如铅云飞渡,雪白的花朵婆娑着,在月色下泛着粼粼的银光。
霍西洲走了一程,突然停下来,弯腰,回头对身后的燕攸宁道:“阿胭,上来,我背你。”
燕攸宁诧异地看向他,只见男人冲自己微笑,充满鼓励一般,燕攸宁也就咧开了嘴角,欢呼一声,纵身跳上了霍西洲的背:“夫君夫君!你最好了!”
站了一天了,脚痛死啦!
霍西洲双臂反抱住她在背上,快活极了一般,在原地转了几个圈。
燕攸宁怕自己就这样被他甩下去了,忙不迭搂住他的脖子,将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等他停下来,小声地道:“我从来没有被人背过,小时候看到爹……燕昇,背着燕夜紫到处跑,我心里可嫉妒了。”
可是她不能说她嫉妒燕夜紫,说了就会被卫氏抽耳光,痛骂:“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吗!”
霍西洲脚步不停,稳稳地往前走去,低声道:“阿胭,我们是一样的。现在这个世上,只有你疼我,也只有我疼你了。你若想,我便这般,一直背你走到七老八十,暮色白首。”
“嗯。”燕攸宁靠在他的背上,轻轻地道,“我最疼你了。”
等走到自己的小木屋,燕攸宁已经趴在他的背后睡着了,睡相恬静乖巧,一点声音都没有,霍西洲将她放在床榻上,静静地守候了她片刻,确认她不会再中途醒来,才转身朝外走去。
段桐秋的婚宴结束以后,霍西洲麾下的副将全部聚拢于木屋外,等待王爷示下。
李图南道:“王爷,末将打听到,东淄王李苌已经秘密返回长安。恐怕是老皇帝不行了,太后急于立储,就在这一两日了。”
对此霍西洲并不惊讶,他只是问:“贺退思呢?”
“贺……”李图南怔了下,“他只怕自己现在都料理不过来了。”
孙倬上前一步:“王爷,反正这龙椅得有人坐,这天下早不乱,晚也会乱,现今老皇帝不行了,他李苌算是个什么东西?他要是登基,岂能服众,加上左仆射和夏国公两个拥护李苌的老jian贼,势必将长安城一锅浑水搅得天翻地覆!是时候了,咱们趁乱揭竿而起,将本来该属于项家的江山夺回来!”
孙倬慷慨激愤之言,正是霍西洲十余名副将默契所想之事,他们纷纷表示赞同。
霍西洲攒眉,看了一眼身后,那在初晨淡薄的曦光之中静卧着的小木屋,犹如风雨不侵。他想给她一世的安稳与喜乐,而此去则是杀机四伏,安稳的岁月又将在长时间内荡然无存。而她只能等候在这片与世无争的山谷中等候他的消息。这种煎熬,若易地而处,想也可知。
“王妃乃是淑性高洁,通晓大义的烈女子,能够在胡人的刀下活下来,更是坚韧,王爷无需担心。”副将劝说道。
李图南紧张万分,“不然,我们将Jing锐留下来保护王妃不受伤害,就立即发兵前往长安。”
众目紧盯的紧张氛围之中,霍西洲倏然一笑:“当初立誓要踏平长安,拉李姓皇帝下马,是我对兄弟们的诺言,难道到了这个地步,我霍西洲会出尔反尔么!”这番话说得副将都Jing神为之一醒,很是振奋,然而这时霍西洲话锋一转,“只不过,现在还不是好时机,一定要等李苌上位才行。推翻一个昏庸荒yIn的皇帝所掌握的政权,比趁虚而入,于大行皇帝尸骨未寒之际侵犯夏宇要更容易,且师出有名。我在此答应诸位昆仲,来日挥师,不夺玉玺,势不回还!”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王爷为何对李苌上位以后必然“昏庸荒yIn”这点言之凿凿十分肯定,李苌在他们的心目中可以算得上名声不好且窝囊,但有左仆射还有一干支持他的老狐狸的扶持,他们感觉不一定如王爷所想。但王爷既然肯定,等等看也无妨。
“不夺玉玺,势不回还!”
燕攸宁一觉醒来,正觉得腰酸背痛,朝外望去,天色已经大亮,小屋外横斜的树枝上雀鸟啁啾张望,上下欢腾。她下意识就要去找霍西洲,但伸手去摸,却扑了一空,不知怎的身旁的被褥已经冷透了。
什么时候走的?
正在纳闷时,只见小木屋门被“吱”一声推开,霍西洲走了进来,掌中握着一封信。
“从长安来的,给你的。”
他解释道,将信拿到了燕攸宁的面前。
燕攸宁接过来一看,见信封上落款是程芳菱,疑惑万分:“咦,芳菱这封信怎么寄过来的?”
霍西洲道:“受朝廷招安以后,皇帝心眼多,在进入长云的隘口设立了一个监察机构,这封信快马加鞭送到了那里之后,几经转手到了李图南手中,他今日一早给我的。”
长安八百里加急的信,用不了几日就到了长云。
燕攸宁现在接手的这封信,应该是就这几日所写的。
燕攸宁将信封拆开,一目十行读了下来。
见她脸色有些不对,霍西洲道:“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