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也不全是这样的,有高级一些的乞丐,他们会编上几个祝福语的段子,瞅见富贵人就唱上一段,大约都会给钱,要是不给,他们也有辙,吉祥话语气一转,立即变成咒骂,能骂到你祖宗十八代往上数好几代,很多人为了封口,自认倒霉,也会给钱。
不愿认头的也有,那些人会回嘴骂,要么还上手打,但你要是能追着人家,那乞丐算是白当了,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人能比日日上街讨口饭吃的他们更熟悉这地界儿,绕七绕八,不过几息就能跑个没影儿。
破庙的大门被一个看着十岁上下的小男孩打开,里面说话的声音随着风飘到门外。
“二子,你今儿去汇缘楼门口蹲着,小三,你去卿云阁门口蹲着。”说话的是这片乞丐的头子,人送外号七哥。
汇缘楼和卿云阁皆是青楼,且是高端场所,消费水平低的人可进不去。
那叫二子的,约么十四五岁,他站起来将地上的破布铺盖卷起来,放在佛台供桌里头,他笑道:“让我这铺盖也沾沾佛气儿,交些好运——得嘞,多谢七哥照顾。”
群居的乞丐不能私自换地方乞讨,去哪儿蹲点都得乞丐头子说了算,如果不听安排,就会被轰出这个群体,只能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去“打拼”了。
做乞丐的大多身世凄惨,本就孤苦,飘飘荡荡,好不容易找到个家,几乎没有人会违背“家主”命令,越过那条线,也不想再次孤独的生活,何况七哥为人不算刻薄,虽然有些小聪明也无大本事,但比那些踩断小儿手脚,用残疾小孩子博取路人怜悯之心,以此达到多赚钱目的的乞丐头子好太多。
小三是个跟二子差不多的少年,闻言就笑了,指着他那满是黑黑污渍的铺盖大笑:“沾好运?我看你是痴人说梦呢,就你那块臭布,佛祖早嫌熏鼻子了,想扔又扔不了,回头将噩运倒你一头!”
“呸呸呸!说啥呐你!白日里我让铺盖沾佛气沾好运,晚上躺在上头睡一宿,可美了,好运气全都能跑我身上来,哼,昨儿汇缘楼老鸨还给了我俩鸡腿呢,连赏钱都多出好几百文。”小三斜眼望他,“不信问七哥!”
七哥伸手虚虚指了小三一下,笑道:“难道不是汇缘楼老鸨怕了你这张名嘴?”
做生意的掌柜都怕晦气,乞丐在门口叫嚷辱骂或是闹闹哄哄打搅客人便是“晦气”的其中之一,青楼当然也如此。
楼里那么多漂亮姑娘和贵客,万一污了人家的眼可咋整?
所以说,去青楼蹲守的是好活计,老鸨怕麻烦,一般用酒rou和银钱打发乞丐,就当是变相的交保护费了。
七哥又安排了几个乞丐的工作岗位,完事儿大手一挥,让孩儿们去干活了。
小三刚走出门不过一刻,又小跑回来。
“怎么?”七哥问。
小三指了指门外,“头儿,有个男人已经在咱们这破庙和六条街转悠了三天,我每次都能碰见,您看……”
七哥皱着眉,身上打满补丁的破褂子随着他大步前进,衣摆招摇,竟是走出了虎虎生威的感觉,“你早怎么不说!我去看看。”
他前阵子听到北城的同行说,有贵人看上了这块地方,想做好事,可能要重新翻修寺庙,请得道高僧坐镇,重新聚集香火。
本朝的皇帝崇尚道法,佛教式微,但并无命令禁止和尚传教,所以很多信佛的百姓还是会时不时回去北城的小寺庙礼佛。
说是有贵人发善心,修缮这寺庙,不过是想联合那些和尚赚香火钱罢,如果寺庙有主,那他们这些混饭的乞丐就会被赶走,无处所居了。
呵!这帮贵人,贪得无厌,已经有了不菲的身家,还要惦记这破败的一亩三分地,简直贪得无厌!
在寺庙门口和三条街转悠的男人恐是贵人派来,提前查探情况的小咯罗。
小三正羡慕的望着七哥的背影,心想,他什么时候能成为他这样的乞丐头子啊,听到对方的话,他顿时委屈道:“不是寻思再观察观察嘛,确定了再同您讲,万一不是呢,岂不是耽误了您的工夫。”
七哥:……
我谢谢你的体贴了!
姜阮女扮男装,在六条街这片溜达了两日,今日是第三天,按理说,以乞丐头子的警惕之心,怎么也得出来找她了,人咋还没来呢,要是此法行不通,那她得换个招了。
想着想着,打远处走来两个乞丐,前面的高壮一些,衣衫褴褛,但带着一股子气势,虽说在姜阮看来只有一点点吧,可明显比后边灰头土脸的瘦干小乞丐Jing神许多。
“丐帮老大”,终于等着了!
姜阮衣袖甩了下,端端站立,等着他走过来。
七哥打眼一瞅,不远处站着个清秀俊俏,身着蓝衣直襟袍子的人,心里暗道小三形容的不Jing准,什么男人?!分明是个俊美的少年!看模样也不过十五六罢了。
贵人派来打探的就是这样的?看着不咋像啊,不仅年龄不像圆滑老道的跑腿工,穿着也不太像,要是说他是哪家的公子哥还靠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