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妈早说,害得二爷空欢喜一场,原来还是曲高和寡啊,丁寿失望地将名册重又丢下。
见丁寿意兴阑珊,神英捋髯笑道:“大金吾无须心焦,世显选兵之法颇有见地,这万余将士选拔老夫亲眼得见,虽未能全符世显心中所期,但也都是武艺娴熟、遵听号令的本分子弟,稍假时日调教,必是一支雄师劲旅。”
望着滔滔不绝的戚景通,丁寿瞠目以对,如此选出来的兵士说是百里挑一都不嫌过,这几十万户军余还当真不够他挑的,忙不迭拾起名册重新审视,兴奋地声音发颤道:“这万余将士都是这般选出的?”
上顿时泛起几分神采,兴奋道:“标下以为,可称强军者需‘勇’、‘力’、‘捷’、‘技’四字齐备。所谓勇者,指其胆、智、手、口;力者,含举、挽、跖;捷之有三,曰超、走、获;技之囊五,远、长、短、奇、骑,共十五条目,能得全部考校通过,必为优选精兵。”
自英宗正统年间起,军户已然开始大批逃亡,朝廷不得不启用募兵制弥补缺额,募兵的百姓发五两银子的安家费,免其家税粮五石,且额外免除家中两人徭役,军户虽本有应役之责,但被抽选募中亦发安家费三两五钱,在其家原有免税的基础上再额外免除家中一人徭役,大明徭役本按民户丁粮多寡而编排派遣,但底层吏胥与富户勾结,因缘为奸,常将徭役派在下户小民头上,百姓不堪其扰,故而为求免役自愿募兵,丁寿家居宣府,亦常有见闻。
“营军怎会缺马,不说战马,哪个把总麾下没个个百八十匹作驮挽之用?”丁寿狐疑问道。
“正是因为马匹数多,瘦损倒毙之数更甚。”戚景通恨声道,他乃将门出身,久历戎机,深知战马可贵,提及此事痛心疾首。
“江南民生富庶,田土膏腴,一亩产出已够维持一夫之食,倘若改种桑麻瓜果,那么每亩一年产出换银一二十两,足可供给数口之粮,便是仅有田三五亩的农户百姓,也可保其衣食无忧,缴银代役并非难事。”戚景通任过江南漕运把总,熟知地方风土人情,又道:“纵是无田替人佣耕,一年工银、往来盘缠、农具、柴、酒银及田主供给饮食,诸项终岁合计也有个十三四两。”
靠,江南当长工的挣这么多,联想自己府中下人月钱,丁二不禁有些脸上发烧。
丁大人自以为得计,正自得意,却见在座几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气可鼓不可泄,这几位都有此雄心壮志,丁寿也没来由泼冷水,再说练兵绝非一蹴而就,揠苗助长的事更干不得,幸得大明朝四海安靖,偶有些盗贼逆举,鞑虏犯边,也无关大局,他有充足时间等待练兵成果,何况听了戚景通一番描述,丁寿对神机营未来也是一片憧憬。
“因为何故?”丁寿觉得自己今天就活像个棒槌,没完没了地问为什么。
丁寿眉头微蹙,“可否细细分说?”
“京师人口百万,百业汇聚,尽管工商胥吏等肥润职业悉付外省客民,但本地百姓租赁房产,帮闲佣工,亦可足够糊口果腹,怎会干冒杀身之险,投身兵旅!”孙洪家中世代务农,被选入宫已满十八,对市井中‘好男不当兵’的心思拿捏甚准。
戚景通神情顿时一黯,颓然道:“不敢欺瞒大人,有十之二三能达此些条目,便是标下万幸。”
“这又为何?”
“是。”戚景通躬身应和,“以‘捷’言之,‘超’有跃起、跳跃之意,昔日甘延寿投石拔距超谕羽林亭楼者,跃也;岳武穆课将士注坡跳壕者,越也。走者,疾行,元人试贵由赤,自河西务趋至御前,三时行一百八十里是也。获者,接取,如庆忌走追奔兽,手接飞鸟之类是也……”
神英长叹一声,“都是团营通弊,无非给领失宜,喂养无法,草料不足……”
“爵爷所言不差,《管子》所谓‘有此教士三万,以横行天下’,齐桓有节制之兵,秦之锐士不敢当;鄂王五百背嵬之军,兀术巨万不能敌,由是观之,兵必教成而后可以胜敌矣,有戚将军此等将才,选兵精练,何愁不得对垒敢战,出奇制胜之强兵!”孙洪接口附和。
神英斟酌道:“缇帅此举若在边陲苦寒之地自无不妥,可京师及江南之地,恐难收奇效。”
手指无节奏地敲打着案上名册,丁寿悠悠道:“既然军户不敷使用,何不以募兵补充营伍,非但允许百姓从军,那些逃匿窝藏军户也可随之应募,如此一来,当可解营内备选兵员不足之忧。”
“可是有何不妥?”丁寿问道。
丁寿摆手打断,“等等,京城各营勇士每月可支马料豆
“马军缺少非是因兵员之故,而是马匹不足。”戚景通凝重面容罕见地浮起几分愠怒。
“募得军士虽可免除家人徭役,但不发月粮和行粮,每人每月只得四斗粮食权作口粮,待遇实也算不得丰厚。”神英老于军伍,对募兵详情知之甚深。
说到底,还不是小日子过得舒服,看不上打生打死的穷当兵的,丁寿撇撇嘴,拍着名册道:“那五千下营为扈卫圣驾出行之用,为何也缺额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