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藐扔了烟头,舔舔嘴唇,只觉得到现在他的嘴唇都还在隐隐发烫。
栖迟默默看着江藐,片刻后开口沉声道:“那好,我先说吧。”
江藐点了下头。
“我释放出了噬魂莲,直到第一只僵尸朝我冲过来前,我的意识都还是清楚的。”栖迟顿了顿,继续道,“那之后,我只觉得心里的怒气变得越来越强,意识便开始模糊不清,唯独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保护你。”
“噬魂莲……”江藐抬眼盯着栖迟,“你是用什么驱动的噬魂莲?”
栖迟有些心虚地将眼瞥向一边。
“是怨憎之气吧。”江藐替他答道。
“江藐,你灵识受损,我若……”
“驱使怨憎之气会损人心智,且极易反噬,你个满级大妖会不知道?”江藐用难得严肃的语气道,“方才那群村民里,有不少人都还没有彻底变成僵尸,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胥离香,你很可能就会酿成大错。”
“当时的情况下我若不释放噬魂莲,你还有其他办法么?”栖迟也皱起了眉头,“不除掉他们,难道要我看着你魂飞魄散?”
“老子就是他妈的魂飞魄散,也不想你伤害无辜!”江藐忍不住厉声说,“你知不知道今天你要是真杀了人,地府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到时我也保不住你,甚至还会……!”
话及此处,江藐的话音中断了。
紧接着,两人都陷入到了一阵漫长的沉默中。
不得不说,这还是江藐第一次对栖迟发火。
许久之后,只听栖迟沉沉地开口问道:“你会怎样。”
江藐背过身去,深深吸了口气。
末了,他闭眼哑声道了句:“亲手杀了你。”
记忆中,自己用一把带血的剑刺入栖迟心口的画面再次浮现在江藐眼前……那遍地的尸首,难道也是栖迟所为么?江藐感到后怕,如果刚才他没有燃起胥离香及时地唤醒栖迟,那样的事是否就会再次上演?
“栖迟。”江藐睁开眼,有些疲惫地看向栖迟,“须弥山上的那个人,没准真的是我。”
栖迟闻言,身子蓦地一顿,语气有些慌乱道:“你想起什么了?”
“我……”江藐忍了忍,强行压下了对栖迟全盘托出的冲动,低声道,“我好像看到了,是自己将胥离香送给你的。因为这香,可以平息你身上的戾气。”
江藐是真的害怕了。记得他刚到地府名苑的时候,栖迟就告诉他自己一直在等他,但至于为什么等却不得而知。
后来栖迟又说,江藐很像他在须弥山上遇到的那位重要的故人,自己也曾在私下里乐观地想,若真是这样,那两人上辈子说不定会是关系相当亲密的良友知己,毕竟打从他见到栖迟的第一眼,就觉得自己跟他很是投缘。
可他却从未有想过,栖迟一直在等他的目的,或许只是为了报仇。
那么自己于他而言,可不就是重要的很么。
这一刻,江藐突然不再那么地期待栖迟能够想起过去了。
他长出了口气,有些恍惚地看向天际的冷月。许久后才淡淡开口道:“小花哥,以后都别再驱使那股怨憎之气了。”
他回头看向栖迟,有些惨淡地笑了下:“真的,别这样。”
即使有一天,你我都发现,真相既是如此。
但至少现在,我还不想这么早就与你为敌。
月亮悄然钻进了云层里,梧桐村中的村民还在不停跪拜着不计前嫌,帮助他们驱走僵尸的遵善天师。
栖迟:“我知道了。”
江藐笑了下,转身踉跄地离开了村中心,想要赶快找个能供他休息的地方恢复一下元气。
他心里清楚,栖迟一定已经猜到了自己对他隐瞒了一些记忆。他很感激对方,没有再继续对他追问下去。
……
江藐发烧了。
恍惚间,自己用剑刺穿栖迟胸口的画面反反复复地上演着。他很想醒来,可眼皮发沉就是睁不开。
栖迟黑着脸推开一脸紧张的游季,将江藐打横抱回了老太太的屋中。又从井里打了盆水,将毛巾浸shi拧干,搭在了江藐的额头上。
额上冰凉的触感让江藐极度不适的身体有了片刻缓解,他的呼吸由急促变得稍微沉稳了些。可眉间仍是拧成结,在睡梦中紧咬着牙关。
栖迟在他身边蹲下,看向对方的眼眸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适才听到江藐承认自己就是他的那位须弥山故人时,栖迟的心里其实是狂喜的。正如他们的猜测,两人的记忆本就是一体。可从对方的神情和话语里,栖迟又明白对方一定是先自己一步想起了什么。并且这段记忆,让江藐很难接受面对。想必于他而言,也是如此。
但不管怎么说,先前自己看到江藐灵识受损时的惊慌与愤怒,看到他对别人亲近就会燃起的强烈占有欲,以及想起须弥山就会感到无限温存的心绪连同现下真切的心疼都在向他证实着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