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很亮,哪怕是照在华联五
楼的卫生间门口。
牛顿说光是粒子,惠更斯说光是波,但无论如何它打在人脸上时宛若一层迅
速冻结的冰。
没准真的是冰,人们沐浴着鲜活和喧嚣,却似乎又一动不动。
整个春光都被冻住了。
还有刘若英或许巍的歌声,蒸腾的水汽和肆无忌惮的孜然味儿。
我顺着过道熘达了一个来回,尽情地欣赏那些琳琅满目而又洋相百出的消
费
者。
生活席卷而来,扑在身上,绵软而粘稠。
然后就有了声音。
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在喉头一番滚爬又悄然滑落的呻吟声,粗重的喘息声。
算不上突然,却足以让人猝不及防。
我不由一个哆嗦,乃至连脑袋都晃了晃。
于是一对男女便出现在视野中,就在斜对过的电梯间,离我大概八九米远。
女人一身浅黄色短裙,俯身攀住电梯门,母狗一样噘着屁股。
男人腿很长,滑稽地挺动胯部的同时,孔武有力的大手在浅黄色的腰臀间来
回摩挲着。
说不好为什么,当他捧住颤抖的肥臀时,就像卡死了一个篮球。
我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或者说,我并没有动,他们却离我越来越近。
起先雪白的胸脯合着披肩的短穗在领口里疯狂地荡漾,后来小巧的鼻尖沁出
点点香汗,精致的指甲因用力而渐渐泛白,再后来我在女人的墨镜里看到了自己
的倒影:紫色的湖人队服,大汗淋漓,以及无边的翠绿原野。
这令我大吃一惊,险些坐到地上。
女人却叫得越发欢快,发髻披散,红唇盛开,连口涎都耷拉下来。
就在我颤抖着手去摘那个墨镜时,电梯门却关上了。
没有声音,也没有过程。
我一面提醒自己冷静,一面去捶打金属门。
回答我的是单调乏味的咚咚声和丰富绚烂的「咕叽咕叽」。
我甚至能听到水滴的回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
陆永平走了出来。
是的,陆永平走了出来,着一身中国石化工作服,大肚子油光滑腻。
他端着黑铁般的笑,从我体内穿梭而过——根本没容我作出任何反应。
母亲背靠酱缸坐在地上,长发缠绕,水光潋滟,蜷缩着的大腿白得近乎透明。
好半晌我才叫了声妈,而就这一瞬间,一切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龟裂地面
上的一滩水渍。
我吸了吸鼻子,一股浓郁的油呛味扑将而来,令人几欲作呕。
挣扎着转过身时,陈瑶刚好如厕归来。
一片朦胧中,她说:「咋了你,睡个觉满头汗,论文还写不写了?」
当然要写,校运会一搞完,下周四就得会老贺。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和陈瑶正在阶教二上自习。
为此我专门从图书馆借来了萨维尼和拉瓦茨的大部头,从小商店买来了印着
XX大学的厚稿纸。
没其他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能更专注点,而不止是异想天开地奢望通过纯
手工打动铁石心肠的老贺。
这当然是陈瑶的主意。
此刻她戴着耳机摇头晃脑地捧着一本金田一耕助,不时冲我皱皱眉,一脸嫌
恶。
推理小说还有这种读法,也只能惊为天人了。
教室里没多少人,除了偷偷摸摸搞点情调的小男女,就是些考研积极分子。
恕我直言,后者的目标历来是早准备早放弃,「陪考爱好者」
已是对他们最大的赞美。
自然,这一切都无关紧要,除了洗洗脸,首当其冲我需要抽支烟。
类似的梦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在上周末的省师大招待所。
细节记不太清,肯定略有不同,甚至有极大的不同——根据弗洛伊德的说法
,至多我们能记住梦境的百分之二三。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上次的梦更加彻底而满足:陆永平走出杂物间,穿过一
片狼藉的院子,掠行于阳光普照的田野。
刚冒茬的小麦青翠可人,衬得三三两两的坟丘愈发阴森突兀。
然而——阳光普照,安详喜庆,就差鞭炮齐鸣了。
于是陆永平便消失于一垄新坟之中。
墓碑高大厚重,让人想到白矮星之类的东西,奶奶站在一旁说:「这可是大
老远运回来的山西黑啊!」
醒来时隔壁在操屄,女的鬼哭狼嚎。
我大汗淋漓地起身,在床头呆立了好半晌。
月亮透过纱窗映出半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