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确实是这么说的,就站在校门口。
不知是平阳的风还是其他的什么让她眉头紧锁。
第一次,我发现自己比母亲高了那么多。
直到站在毕加索旁,我都没说一句话。
母亲捅我一肘子说:「咋,还生气了?」
我确实没生气,于是我说:「我没生气。」
「德性,」
母亲拉开车门,「上车。」
「干啥去?」
「上去再说。」
她在我屁股上来了一巴掌。
为了证明自己没生气,我主动询问老贺跟她聊什么了。
母亲呸一声:「女人家的事儿,你个大老爷们瞎惦记啥?」
片刻,她又小声嘀咕:「你贺老师都分手了,你也不给妈通个气儿。」
虽然知道不应该,我还是忍无可忍地笑了出来。
「你这人真是没一点同情心啊。」
母亲瞥了我几眼,脸蛋绷了又绷,终于噗嗤一声趴到了方向盘上。
科技市场在北二环,一来一回将近俩小时。
装了四台机,家用一台,剧团三台。
母亲问我要不要,我赶紧摇头。
她问咋了。
我说用不着。
倒不是真用不着,而是众所周知在大学宿舍里电脑就是时间黑洞。
打发无聊时光理应用些更高明的方法。
期间母亲接了好几个电话,完了说现在外出邀请越来越多,这半个月都十来
个了。
「邀请多还不好?」
「人都拿你当戏班子,无非是红白事儿、赶庙会,顶多有俩仨文化节,跟妈
的初衷还差得远啊。」
我这才想起正事,遂问评剧学校的合同签了没。
「谈妥了,」
母亲笑笑,「过几天在平海有个签约仪式。」
我不由松了口气,却又感到浑身轻飘飘的,什么也抓不住。
而头顶的阳光却生勐有力。
回学校的路上,陈瑶来了个电话。
她问我在哪儿。
我说车上,马上到。
「令堂走了?」
「还没。」
「噢。」
我想说「噢个屁」,她已挂了电话。
母亲问谁啊。
我说陈瑶。
她问咋了。
我说没事。
她白我一眼,好半会儿才哼了一声。
然而刚进大学城,我就看到了陈瑶。
她梳了个高马尾,穿一身白边紫叶连衣裙,仰脸站在路边摊的遮阳伞下。
四点光景,校门口没几个人,光熘熘的柏油路亮得像面镜子。
耀眼的风裹挟着地底的热气,扯得五花八门的塑料袋漫天飞舞。
这一切搞得陈瑶分外古怪。
我只好靠了一声。
母亲和陈瑶的历史性会晤已过去十五分钟,我还是有点紧张。
我是说我比陈瑶还要紧张。
后者已经可以在母亲面前收放自如了。
她吸着雪碧,口齿伶俐地谈着自己的专业,彷佛真的攥了把名曰大数据的针
,即刻就可以在你脑门上搞一下。
现场验收,不甜不要钱。
她说的那些名词,那些花花道道,我都闻所未闻,母亲却听得津津有味。
我实在无话可说,除非老天爷允许我抽根烟。
母亲停好车后,第一件事就是和陈瑶握手。
她说姑娘真漂亮,陈瑶就红了脸。
当然,也没准是太阳晒红的。
随后我们就找了个冷饮店坐下。
我快速地干掉一罐啤酒后,只好又要了一瓶可乐。
俩女士则慢条斯理,细水长流。
母亲问了问籍贯,又问了问专业。
虽然这些信息我早给她碎片化地呈报过。
关于家人母亲却不去问,不知是出于礼貌还是谨慎。
两瓶雪碧见底后,母亲看了眼外面的太阳,表达了她想请陈瑶吃饭的愿望。
当然,时间上不大对头,于是陈瑶就笑了笑。
她穿着平底凉鞋的脚在桌底下偷偷地踢了我一下。
「这样吧,」
母亲看看表,双手并拢握了握,笑容如外面的世界一样明亮,「你俩要没事
儿啊,就陪我逛逛古玩市场,完了请你俩吃饭。」
古玩市场其实是个旧货市场,包括各种旧书。
在旧书业务的基础上,经过填充扩张,短短几年间它就成长为周边省市最大
的书市。
最关键的是全,多么冷门生僻的东西在这儿你都能找到。
于是就催生了一大批淘书爱好者,没事就瞎转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