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思扭头问她:“你最喜欢哪棵树?”
她很认真地指着其中叶子最少最荒凉的一棵说道:“它,它吧,有依稀的凄冷感。”
他不接话,甩掉靴子,脱下外衫连着佩玉,不由分说扔给她拿着,赤着脚,手脚并用搂住这棵榆树的树干,紧贴于树,一点一点地往上挪。
她茫然惊呆:“五哥哥,你做什么?”
“想吃吗?”沈清思已经在树杈上。
云嬑仰着脸,望一串串晶莹的榆钱儿在风中摇曳,笑道:“想!”
沈清思得了令,把一枝结得大而多的榆钱儿毫不留情地折下,就想抛下来给她,她伸手相接又怕接不住,正想着什么法子的时候。沈清思便露出白牙说道:“你把我那外衣展开接住。”
云嬑笑道:“对啊,怎么没想到呢?”于是拉开他的外衣衫,那榆钱儿不偏不倚落入兜中,果然接到,她欣喜拿起一小簇,轻咬,顿时满口唇香。
吃得正开心,沈清思一声:“有鸟窝!”他便顺着细杆树爬过去想掏。
云嬑放下榆钱儿,抬头大呼:“不,你别。放过它们吧,我们哪里缺这个玩。有道是‘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望母归’。同理,鸟儿归来也想看到自家的巢,我们何必伤生?”
沈清思见说,笑道:“依你。”然后下了树。因那件外衫被榆钱儿弄了块污渍,他便拿在手上不穿。
两人在榆树下,这地偏静,也无人过来巡走,正好闲聊,谈天说地,人生志趣,更觉言语相似,知己相称。在那之前,他们也曾一起摘花、捕蝶、看蚂蚁爬树;加上云婳还肩并肩写字作画、yin诗弹琴,为赋新诗强说愁。至天黑,约着第二日再来此处,方回去。
因着那榆钱儿直接从树上摘来就吃,不甚干净,姑娘家身子娇弱也不消化,云嬑当晚不舒服,次日不能成约。那清思听说了,立即来看望。
外头丫头回:“五爷来了。”便见他掀帘进来,口里忙不迭问道:“怎样了怎么就病了?吃了药了没有”左手拿着串榆钱儿,右手也提着一串榆钱儿,折扇没处放,便插在腰间。
云嬑歪在床上不觉笑道:“那么多问题,我该回哪个?”
沈清思举了举手里的榆钱儿说道:“才刚刚我叫小厮爬上去摘了好些,很鲜呢,吃吗?”
云嬑觑着瞧了一瞧,笑道:“五哥怕是不知我遭罪的缘故就是它吧。”
沈清思一愣,想明白后大为懊恼:“啊!该死,我扔了它!”
云嬑却道:“又何必?放着罢。昨个是没洗净,让丫鬟拿了去也行,扔了怪可惜。”
他笑道:“你开心就行。”
“吃块蜜饯,五妹妹拿来的。” 小碟子里正好有两块,云嬑拿起一块,还没吃,看着另外一块,边说:“你吃这个。”
沈清思看了一眼:“不,我就吃这块。”于是不由分说,云嬑的手拿着蜜饯,他拿着云嬑的手,送到自己嘴里,惹得云嬑脸上发红发烫,赶忙抽回自己的手。
一语未了,只见书卿走进来,她是听说云嬑身子抱恙,过来瞧瞧的,于是笑道:“哟来得真巧,你们都在呢。”
云嬑忙让坐:“大嫂好。”
书卿果然坐下道:“才见了丫头拿了好些榆钱儿出去,又新鲜又水灵。”
沈清思笑得朗和:“大嫂要喜欢可以拿去。”
书卿垂目笑着摇摇头不语。
沈清思拧起眉问:“怎么?大嫂不喜欢?喜欢什么?我给大嫂找去。”
云嬑歪头问他:“大嫂爱吃桑葚,你可有?”
沈清思倒是憨笑一阵没说话。书卿因还有别的事,很快走了。
剩下两人开始静坐无言,他不想走,她不想让他走。有一种什么东西像藤蔓一样在心底蠢蠢欲动,潜滋暗长,生根发芽。当然这其中微妙差别,两人都有发觉,却极为贪恋这样的感觉,没谁捅破这层窗户纸。
可是水满则溢,情满则破。
最开始是他们自己冲破了禁忌,直到最后,酿成的苦果把他们之间又美好又残忍的故事撕破。从此他们被死死禁锢在挣扎和痛苦之中,像压抑不住的挽歌黯然响起。
犹记得那个暑夏,皇后生辰,一家上下皆进宫朝贺;云婳中了暑,整日昏在屋里,并未出来。
两人又在了一处,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水塘。
水塘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长满了荷叶,满眼葱郁,青青翠翠,徐徐清风似柔柔之手拨动青荷。有些早开的荷花花瓣先萎落,然后留下一只只碧绿的莲蓬。池边柳树丛中有鸟鸣,和着池中的蛙声,愈加安和宁静。
沈清思低头看她,笑着和言道:“藕花有开有落,定有莲蓬,我们何不去摘?”
云嬑张头小望,见粼粼清波之上立着密密的荷jing,重重叠叠藕花和荷叶掩住菱蓬,面露难色:“莲蓬躲在湖中心,如何摘得?”
沈清思含笑单手把她的脸带向另一侧,云嬑于是顺目望去,一条小木船在岸水相间处浅浅浮浮,上放有兰棹。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