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潇的声音淡的像一阵风,仿佛随时都会被雨声摧毁,却又让人异常的安稳:
“是大家决心放下对李凤娟的成见,对彼此赤忱相待,同时也认识到了自己可靠坚强的一面,所以才会一个不落地留下来——而不是全因为我的动员——”
“余同志,你可别这么谦虚——是因为你给我的信心和鼓励,才让我忽然发现——其实我挺瞧不起自己的,也瞧不起各位女同志们——明明我们自己也可以保护自己,也和男同志一样能拿武器来防身,但我就是不相信自己有独当一面的力量——这是我从来没意识到的自卑,是来自性别的自卑——对我的影响简直太致命了!”
“我也自卑——我怕冒险,也很胆小——我觉得自己的力气和男同志差距悬殊,所以一直觉得自己遇到危险,肯定毫无抵抗之力——但是、其实我们都陷入了思维的误区——就像余同志说的那样,只要手上拿了一把锋利沉重的斧头,谁又敢轻易伤害我们呢?”
“还有我——余同志虽然没直接说——”
“但我发现,我对和我一样的姑娘们就是太心软——明明知道李凤娟她们三个可太讨厌了,而我一开始也是不想帮她们的——但是、但是心里想想又觉得过意不去——李凤娟她们三个处境凄惨的时候,如果咱们大家都不伸出援手,就这么让她们三个困在山里,那连我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冷血动物了!”
“唉——希望她们能对得起我们的付出——不要才逃出生天又开始窝里横了——”
一个女知青对李凤娟三人极为了解,未雨绸缪地哀叹了一句。
“要不吵吵闹闹的就不是她们了——我看她们铁定是不会感谢咱们的——不过咱们问心无愧,把应有的人道主义援助送到了就行——”
另外一个女知青对李凤娟三人的作风早已习惯,甚至都猜得出来下面的路数,但她已经不想再埋怨了,也觉得埋怨没有意义。
因为正如前一个女知青所抒发的话一样,女人的心总是太软,每到危难时刻,总是顾不得其他,一心只想救人脱离苦海。
什么前仇恩怨也根本不在乎了。
但这一点大多体现在救赎同类上。
在这世上,同情心随意泛滥的傻女人多如牛毛,可许许多多性情理智的女人们,唯有遇到落难且凄惨的同类,才会不由自主地也变成一个傻女人。
而大家全然默契地不求回报,从头到尾,所为的只有付出和救赎。
另一驴车上,女知青们也在借着雨夜,用聊天打发枯燥和心中的不安定感:
“赵知青——你今天的表现真是……让我们很意外——”
“对,我们大家本以为你是个特别恪守规矩,很一板一眼的人,就和周知青一样——但没想到,你居然带领我们大家撒了个弥天大谎——”
“我直到现在还恍恍惚惚的——这真的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吗?赵知青——”
“是我做出来的。”
赵清澜面对大家的不敢相信和疑惑,露出淡淡的微笑,如常解释道:
“我看,大家对我的误会很深——其实我并不是一个特别固执的人,无论是平日里或是现在——我之所以喜欢主持大局,引导大家做出选择,首先的确是因为我向往光明的道路,还有正义的远方——但,我追寻的往往是正义的裁决,而非是用来判断对错的规则,抑或规矩本身。”
“所以,一板一眼这个成语,和我其实不是太匹配——想来你们今晚也发现了,我在关键时刻,其实是一个还算称得上灵活应变的人。”
“噢——原来是这样——看来是咱们洞察力太迟钝了,到现在才发现——赵知青你是这么有情有义,有血有rou的人——”
女知青丝毫不吝啬对赵清澜的夸奖。
因为她们知道,如果不是赵清澜反应及时,主动领头扭转了整件事情的走向,那么李凤娟三人的处境必然糟糕至极。
两辆驴车一路行驶,花费了足以称得上是漫长的时间,才到达建设水库的山沟沟脚下。
两拨人下了驴车,赵清澜这才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
她从来到这里还没打开过它,很是珍惜,但这本就是为了应急所用的,所以现在用到它,也算是用对了时机:
灯光如昼,打开后,泥泞的山路被照射的极为清晰。
众人借着灯光,小心而不失迅速地爬上了山沟沟。
余晚潇和赵清澜等女知青,一边爬山一边商量路线,她们首先揣测李凤娟等人回到了水库边上,但一想到那边没有什么躲雨的地方,便暂时在山中展开了搜寻。
山沟沟地方不大,林子也稀稀疏疏的,走起来不容易迷路。
众人走一步,就喊上好几声,清脆重叠的回音很快荡入了整个山间。
“李凤娟——”
“刘丽嘉——”
“钱玉珍——”
“你们在哪儿——”
……
众人一声接着一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