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不是人人都与郭祭酒一般。”
“世界上只可有一个奉孝,再没有别人。”他现在望上去本就和月光一样温和,也不知是不是被浸润了,一提起郭嘉的名字,语调更是如月下洗过的梧桐枝叶般疏朗中沾染柔隽,“若是人人皆与他一般,那便不是郭奉孝了。”
“如果所有人皆可为郭祭酒,那你手上的官职怕是一个也送不出去,人人都只要讨得一壶梅子酿便心满意足,此外什么也不想要。”
耳边传来话音刚落后他的轻笑,阿笙伸出手指去触碰他眼角处浸染的月色,轻柔如水,漆黑的睫毛因为有意无意的摩挲而时不时颤动,惹得人心发痒。
她不禁开始想——郭嘉和他相对而坐时,又会是怎样一副模样呢?
会不会也如此刻一般,细软的指腹温温柔柔地拂过曹Cao的眼睛,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相互笑得知心,为一个突发奇想的好计策相视欢谑?
狐狸。
她突然意识到,这两个人怪不得总带给旁人某些地方极其相似的感觉,原来他们本质抑或是气质上总与狐狸相类。
脑子里在想,嘴里就不自觉地把话说出口,喃喃自语:“怪不得,像极了……”
曹Cao见她陷入沉思,双唇一开一合念念有词,好奇低头:“像什么?”
“像,”她也没意识到话语的不妥,自顾自道,像是单纯在说给自己听,“像是在深山里修炼已逾千年的狐妖,只不过一个初涉尘世一个久历人间,可他又比我们这些凡人深沉成熟得多,你不觉得他那双眼睛……”
“眼睛怎么了?”他忍住笑,看上去很急于追问下文。
“总是能看透我们自己也不清楚的迷雾。明明淡如秋日薄烟,清澈得好像一眼就能望到底,但真要仔细观察,又冷得仿佛冬夜滴水即结的冰,根本不知道他的内心哪怕一寸一毫在想什么。”
“只有孤知道。”语气里透着难以掩饰的笑意。
手指再次沿脖颈攀上他的脸庞,再触上凌厉的眉眼,刀锋刻画般。——他平常面目向来冷峻,所以温和时更显反常的柔雅,像暂且隐匿锋芒的日光。
他们说建安名士风度自是中原风流,曹Cao此刻便仿佛最好的建安文人,杀伐果断皆藏于世人不知道的真相背后,立于正面的只剩本来不易见到的温文尔雅。
她用指尖勾勒他的眼眸形状,近乎是狭长的曲线,不禁失笑:“阿瞒你看,你的眼睛也和小郭军师的特别像,都是狐狸才能有的细长眼。”
他也不嫌脸上敏感处传来的痒意,自己的手攥住她还空闲的另一只手腕,很细:“虽是这样说,但奉孝的更像是桃花瓣,春日里灼灼其华又氤氲妩媚的特有的花——”
“小郭军师。”他突然停下来,细细地玩味般重复了一遍,“倒是个极妙的称呼,很亲切,孤下回也这么叫叫他。”
第118章 一百一十八 知我
这边刚笑说,那边门外便传来匆忙的禀报声:“司空,郭祭酒说要见您,已在书房等候您片刻了。”
“孤马上过去。”曹Cao闻报,立即从斜仰的姿势中坐起身,欠了欠腰,也不整理有些凌乱的发冠,就这么直接披了件长袍走出去,并不顾忌让郭嘉看见自己平日的随意。
临走前他突然转身,狭长的眼半眯,朝阿笙呵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夫人猜猜,奉孝会因为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
“我猜不出来,但必不会是不好的事。”
“夫人以为什么是好事呢?”
阿笙揉了揉困倦的眼皮,打了个呵欠:“你快去吧,郭祭酒该等急了,你立刻去见他就是件最大的好事。”
曹Cao没再追问,也不存心逗她,伸手揉了把她乌黑柔软的发顶:“为夫告辞。”
“等等。”正当他的背影将消失在门外,她突然站起身,案几因被猛地推开而发出不小的声响,桌上的镂空瓷釉花瓶抖了抖。
曹Cao有些困惑地转过身,询问的视线看向她。
“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在你身后。”她站在原地,目光坚定地与他对视,像瀑布之下蕴了汪明澈清亮的潭水。
花瓶底这时才立稳当,总算停止了一下又一下的摇晃,勾出的海棠树枝鲜艳灼热,蔓延开绯红与水绿交织的色泽。
“不用有顾虑与忌惮,你想做什么,就去做。郭奉孝与你是绝对的同心,值得你交付所有的信任与尊重,言听计从自古便是明主之智。”
她想了想还是没再说什么,干脆到此为止闭了嘴,安静地坐回原位。
她知道自己在心里想说而未说的话,他其实什么都明白。
果然,阿笙听见他停了一瞬,说:“孤不会让你失望。”
曹Cao走近书房,看见宽大的两架屏风间,郭嘉正意态闲闲地站在书屉旁翻书看,似乎很有兴致,也不知他在看些什么,目光滑过之间嘴角竟情不自禁勾起。
“小郭军师好兴致。”曹Cao过了半晌才踏进门槛,忍不住笑起来,尽量放轻脚步走近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