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眼:“为何要变?这样难道不好么?对你这种人,还想希冀我会有什么好脸色。”
“卞笙,那些让你怨恨我的事情暂且先不论,我其实想问你一个问题,”他突然变了一个很严肃的脸色,唤了她的大名,边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目光炯炯明亮,“请你一定要谨慎回答我。”
见他骤然正色,阿笙也不好再冷面以对,将手中柴火棍一扔,掉在地上叮啷响了声,敛袖回看他:“你问。”
他迟疑了几秒,说:“我不想勉强你,所以只想听你内心的真实想法,你更不必顾忌我。”
“到底何事?”他言行举止向来果断迅捷,难得会如此犹豫不决,甚至欲言又止地眯眼,让她不禁皱起了眉。
她试探着倾身:”是关于何时与袁绍决战的事?还是你要出兵辽东?攻打异族,比如乌桓?”
一连问了三个问句,曹Cao的眼眸亮了亮,目光里既有惊讶亦带着微笑,随后看向她:“你所说的正是我日后要做的,这些终有一天将会付诸实践,但眼下,我要问的是关于你的事,以及这片土地上的子民未来的命运。”
“我?命运?”她诧异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陡然抛出这种郑重的词语,她略有点不适应,“究竟什么事,你快直说,别拐弯抹角扭扭捏捏的。”
他低头沉yin了片刻,旋即抬眼注视着她,说:“在你眼里,权力是否值得渴望,值得人们为之付出代价么?或者它不过是一样虚妄如晨露之物,唯独是个累赘,根本毫无价值?”
阿笙不明所以:“权力自有它存在的意义,既非完全的虚妄也不是无所不能,过于索求便是贪婪,毫不在意却是虚伪,人非圣人,哪有那么看透尘世。再说,至高无上的权力便是绝对的主宰,万物皆从我命顺我意,岂不美哉?”
待她言罢,他点点头,忽然问:“阿笙,那你想得到权力么?”
“权力谁不喜欢?”她愣了片刻,干脆也不掩饰心里话,不假思索地诚实回答,“我又不是什么超脱的隐士,我爱钱,也爱地位和权力,我向来就是这么世俗,你也不用嘲笑我。小的时候穷怕了,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吏贵族们对我们颐指气使,根本不拿百姓当人看,只视作蝼蚁一般轻贱,我当时就想着,自己将来也要做个有权有势的人,免得再受他们欺负。”
“那我若给你母仪天下的权力,你可愿意?”他蓦地说。
这句允诺没来由地突然冒出来,阿笙听后不禁皱眉,尴尬得扯了一个笑,摇头敷衍:“你在开什么玩笑。什么母仪天下,我可从没想过,也不敢去想,那岂是我能奢望的东西。”
“孤并未言笑。”他立刻站起身,目光始终盯住她从未离开,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肩膀,情不自禁颤了一下,“孤所说皆是出自真心。孤一定将让你卞笙成为手握天下最高权力,万民皆仰视的女子,即便是汉帝的皇后,地位也及不上你分毫。”
这话倘是从别人口中吐出来,便是荒诞不经异想天开,甚至是足以杀头灭族的欺君大罪。
可偏偏说这话的人是他曹孟德。
阿笙不由得有些信了。
于是她故意咧开嘴回了个灿烂的笑容,露出小小的酒靥,存心给他添堵:“那你要怎样给我权力呢?”
他似乎没发现她心中的小算盘,抬手想去擦拭她头顶雪化成的水滴,指尖刚碰到发端,却被阿笙立刻下意识地往后缩躲开了。
他顿时苦笑,摇摇头叹了口气,直截了当道:“孤的世子的母亲只会是你。”
这话有点拗口,她脑子稍微转了转,才惊觉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含义,不禁睁大双眸:“你是……打算让丕儿……”
“如你所想。”他点头打断,“孤要让你的儿子继承孤的一切,包括地位、封爵、疆土、臣子与孤所有的社稷子民。”
望着他炽热如炬的目光与坚定的眉峰,语气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这时阿笙不得不承认——很明显,他是认真的。
她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更不知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
他所说的话如一阵狂风来得猝不及防,来得太过突然,却将树上摇摇欲坠的黄叶尽数吹落,掉在地上一片狼藉,一眼望去,全是荒芜。
仿佛眼前遮了一团模糊的迷雾,硬生生搅乱了思绪,大脑也随即暂时停止思考,她一时竟分辨不清自己是何心情。
站在原地扭了两下衣袖的边缘,过了半晌,她还是犹豫着不知说什么,“……”
见她一直不说话,曹Cao笑了,低头去捕捉她犹疑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的全身上下尽情看入眼底:“你可愿意?”
愿意吗?
——丕儿从此会成为他唯一的继承人,成为未来的世子,得到他所赠予的爵位冠冕,享有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接受万民诚惶诚恐祝寿永昌的朝拜。
但她也想让丕儿过上他自己喜欢的生活,做个普通人,这辈子平安顺遂,默默无名的也未尝不是最好。她更想看着他活得肆意潇洒,做任何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