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泪。
明晃晃的泪。
沈疏不是一个脆弱的人，相反，他很要强，所以有时候周策根本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个人，太过独立会造成自我屏障，别人就很难进入内心，窥探最柔软的一瞬。
之前的周策不是没见过沈疏崩溃，但这一次，没由来的，就是心疼。
心抽着疼，就好像千万只手揪着心脏一般的疼痛。
沈疏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瞧不见人，只知道他的指尖抚着照片里的人。
什么也没有，只是沉默着。
他明明只落了几滴泪，周策却觉得他好似大哭了一场。
啪嗒。
周策打开灯。
画面被光照亮，他有些不适应的眯起眼睛。
就在这个瞬间，他瞧见沈疏状似平常的回过头问自己，“怎么突然回来了。”
周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问沈疏到底怎么了？可他说不出口，只要他喊沈疏名字就觉得如鲠在喉。
一喊沈疏心就揪着疼。
沈疏总以为自己很聪明，实际上他比谁都笨。笨拙的想要送给所有人细不可闻的关怀，又怕别人不喜欢，于是千方百计的演戏。
就像现在，沈疏眼睛红得要命，可他就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周策其实不想要沈疏这样，他可以再外界伪装得坚强而倔强，甚至可以冷酷无情。但一个人装久了总会累的，他会情绪崩塌，更会压抑着。
他可以接受沈疏大哭一场，或是找一个错处去骂周策。
没有，沈疏一次重话都没有跟他说过。
甚至是吵架，都没有攻击过周策。
周策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来，他走过去猛地将沈疏抱紧。
紧得类似禁锢。
沈疏并不知道周策这是怎么了，他只知道周策莫名其妙的回来，又莫名其妙的抱了自己。
手上的照片掉落在沙发上，继而落在腿边，周策只需撇上一眼就能看到，他知道了，那是沈疏的父亲，亲生父亲。
上次自己的一次无心让沈疏记在了心里。
“阿疏，你冬至想吃汤圆还是饺子啊？”周策哑着声音去问。
沈疏有些发蒙，他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想了一会儿，才道：“都想吃。”
抬手微微推开周策，沈疏让周策松开一点自己。
他不明白周策为什么情绪突然这么饱满。
“你爸不给你饭吃啊？”沈疏道。
他想了半天也只想到这一件事才会让周策难受。
但周策并没有被他逗笑，他抬手揉了揉沈疏脑袋。
手从脑袋再到眉毛，最后来到了眼睛。
那双红通通的眼睛变得那么楚楚可怜，那么无辜和受伤。
周策的拇指放在沈疏眼尾处，将还没有完全干透的泪水擦掉。
他说：“对啊，突然想吃你做的饭了。”
沈疏这才知道周策为什么会这样，他莞尔一笑，扯过周策的手。
奋力眨了几下眼，他不想在周策面前哭。
可他失败了，因为一张口就带着些许颤抖。
沈疏站起来就要往厨房走，“想吃什么？”
刚说完就见周策拽住自己的手不愿意放开。
他低垂眼眸的睫毛颤了又颤，好不容易才像是鼓起勇气一样，抬起头与沈疏对视。
“没什么想吃的，陪我聊会儿吧。”周策说。
他说的轻，像在寻问沈疏的意见。
沈疏知道如果自己说不，周策一定不会再次提起今天的事。可刚才周策给自己擦泪的动作是那样炙热和滚烫，把他的心灼烧成灰烬。
那一刻，他才明白，其实时也命也，不要在意俗世的目光，也不必考虑往后。
周策以前就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沈疏还觉得他不上进。
可现在，沈疏明白了，有时候人糊涂一点没什么坏处，可以活得更加轻松自在或者是没心没肺。
重新在沙发上坐下后，周策就顺着沈疏的腿躺下，他轻轻闭上眼，等着沈疏问他。
他知道沈疏想说什么，沈疏知道周策想问什么。
为什么哭？为什么要等人都走了才哭，为什么不开灯？为什么……不能当着周策的面哭……
太多为什么，周策此刻脑子就像即将要爆炸一样。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最终还是沈疏败下阵来。
他轻声说：“我爸的忌日要到了。”
周策虽然早就有准备，可当沈疏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颤了。
慢慢睁开眼，在周策这个角度瞧不太清楚沈疏的情绪，只觉得他说话语气轻轻淡淡的，生怕多放了点情绪就会崩溃大哭。
指尖触到沈疏喉结，周策轻轻触着。微凉的指尖在滚烫的皮肤上触碰，却被烫伤一般移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