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天,太微垣。
身为三大长老之一的旭日长老霍红鹰坐在书桌前,额头上涔涔流下汗水。
石室中很暖。四周石壁上嵌着无数明珠,照得室中如同白日一般。地面铺着厚而贵重的地毯,墙角暗渠里引出的混沌之火热气徐徐蒸腾,便令石室中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只用穿着单薄的绸衫。
然而此刻,霍红鹰暗暗觉得,这室中未免有些过于炎热了。
面前的两份纸笺上俱是过去三个月以来,三十三天的人事变动和线报。左边的纸笺上写着,一个不入流的杂兵夜间闯入三十三天名下、成都府的迎风酒楼,竟一把火将酒楼烧了大半。右边的纸笺却是霍红鹰的私人线报,说这不入流的杂兵和夕阳长老骆高唐手下蓝旗旗主赵胡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迎风酒楼恰恰是赤日长老狄万青手下黑旗旗主龙天语的产业。霍红鹰哼了一声,暗想,骆高唐不便亲自出面和狄万青相争,故而派些杂兵小将来敲山震虎。
霍红鹰又看了看案角迟迟未动的巴陵舵主待选名册,心想,巴陵舵主的选择至为关键,若选择不当,只怕要引来整个三十三天的大换血——这个念头一起,他眼前竟然浮现的是残阳道宗主那双似笑非笑的双眼,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原本极为安静的室内忽然响起了某个细碎的声音。
那声音十分轻微,若不全神贯注几乎难以察觉。霍红鹰却认得出,那是墙角引出混沌之火热气的暗渠里,碎砂被脚步踩踏发出的声音。
暗渠之中本无碎砂,更不会有人在狭窄的暗渠中行走踩踏。但霍红鹰却十分清楚冷静,因为那些碎砂本就是他亲手一粒一粒放进去的。
这石室布置得犹如铁桶一般,四周守卫俱是霍红鹰自己的心腹亲信。唯有这暗渠,是唯一可能的破绽。
而要在三十三天生存,就不能拥有任何破绽。
霍红鹰拈起桌上茶杯,仿佛正要细细品茶,却猛地捏碎杯身,化作无数碎片钉向暗渠的入口。几声闷哼,那渠中躲藏的人或者物便不再动弹了。
霍红鹰却并没有松口气。
脚步匆匆响起,心腹弟子巫行云快步入内,拱手请罪:
“可是有人擅自闯入?都怪弟子警卫出了差错,令师尊受惊了。”
霍红鹰点点头,表示不关巫行云的事,示意他下去。巫行云看了看地上碎裂的瓷片,快步走出,又快速步入,恭恭敬敬捧了一杯新沏的茶进来。服侍自己师父饮了茶,巫行云又替霍红鹰揉了揉肩膀,以缓解连日苦思导致的紧绷。霍红鹰微笑着点点头,巫行云不愧是自己的心腹弟子,是三十三天唯一和自己情同父子的人。
“行云,你先下去吧。”
巫行云面带微笑,正要退下,脸上的笑容却凝固了。
锋利的剑刃从巫行云的眉心正中穿出来,瞬间将整个头颅劈成了两半。鲜红的血溅入杯中残余的茶叶上,犹如春日凋零的梅花。
青年猛地一抖肩上的红色斗篷,黑色短打下露出一条纯金色的右臂,将两个冲进门的弟子喉骨尽数捏碎。霍红鹰惊得连坐也坐不稳,他见过面前的青年,那日在温别庄面前,妖异的魔尊怀中抱着的便是断了一臂的青年。
只是如今,这青年的脸上,竟然生着和那魔尊如此相似,似笑非笑的双眼。
“你你你——”
旭日长老霍红鹰见到眼前的情景,也忍不住惊得说不出话来。那青年微微一笑:
“你什么你?如今霍长老该尊称本座一声,百里少宗主——”
百里临江想了想,挠了挠头:
“这称呼拗口得很,你就简单点,称呼本座为少宗主好了。”
霍红鹰见弟子接连惨死,心知自己布下的重重警戒必然已经被温别庄派出的人杀死殆尽,长叹一声:
“却不想我霍红鹰一辈子为了三十三天尽心尽力,却也有狡兔死走狗烹的一天——”
“狡兔死走狗烹?不不不,霍长老,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你自己比喻成小狗呢?”
那青年态度惫懒不堪,语气里满是做作的油腔滑调。霍红鹰气了个倒仰,蜡黄的面目上须发倒竖,拈起一旁的判官笔便朝百里临江浑身要xue点去。霍红鹰不擅长内劲,但一手点xue功夫却出神入化,令江湖中人魂飞胆寒。他出手如电,瞬间点中青年身上十几处要xue,心中一喜,却不料青年哈哈大笑:
“哈哈哈霍长老,你我又不熟识,这般亲近可不好……你这根秃毛笔,实在弄得本座有些痒——”
百里临江掸了掸胸口,被判官笔锋割破的黑色衣襟中,金色的细丝从血rou中钻出,瞬间修复了皮肤。霍红鹰惊得合不拢嘴:
“这是那妖人的残阳神功——”
霍红鹰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六十年来残阳道多少弟子前仆后继乞求讨好温别庄,只求那妖人稍一青睐,能传授自己残阳神功,那人却不屑一顾。面前来历不明的青年不但习得残阳神功,而且功力骤增,必然是温别庄心目中第一等紧要之人。那妖人既然派出此人,看来是注定